人类对人类的恶意，可以有多深呢？
荧从没考虑过这种问题。
跨越星海的旅行者不会轻易付出信任，但大多数情况下都会选择与人为善，最恐惧的事情也不过是哥哥丢下自己离开。
利用夏油杰的咒灵操术收服了真人，是她第一次直面如此强烈且复杂的恶意。
高高在上者并非纯洁无瑕，低至尘埃的人也不是全然无害，只要是人类，就难免对同类生出负面情绪。
傲慢、鄙夷、妒忌、诋毁、冷漠……太多太多的负能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口，直让她喘不过气来。
嗯？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荧无意识地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派蒙的睡相真是越来越差了，荧迷迷糊糊地把趴在自己身上的小脑袋推开，头一歪又要继续陷入噩梦中。
“荧姐姐？”毫无防备地被推开，熊猫打了个滚又凑过来，“你醒了吗？”
听说荧晕倒了，性格温柔的咒骸就从夜蛾正道的教职工宿舍赶到了医务室，担心地守在这里。虽然被推了一把，但是看到她有反应了还是挺高兴的。
“既然醒了就快起来，别躺在医务室做梦了。”这是家入硝子冷淡的声音。
看到五条悟把晕倒的荧带回来时，她也是吓了一跳。不只是惊讶以荧的身体素质竟然会晕倒，连她的校服都变得脏兮兮，闻起来也臭臭的，活像一只在泥地里打了个滚的小花猫。
不会是五条悟打的吧？家入硝子的眼神明显写着怀疑，气得五条悟当场炸毛。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去下水道抓了个咒灵，她吃了咒灵玉之后才晕倒的。”五条悟振振有词。
夏油杰微微撇过了头，果然是他的术式效果造成的。
家入硝子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庵歌姬倒是对五条悟不依不饶：“带女孩子去钻下水道，你还真是个牲口啊。”
“是她自己说要下去的！”五条悟不明白，明明是荧做的决定，为什么最后背锅的却是自己。
这就是做人失败的下场啊，最强。
“行了，我大概知道原因了，先送她去医务室吧。”家入硝子说，“我去荧的宿舍拿一套干净衣服，一会儿给她换换。男士们把人送到就可以离开了，在荧醒来之前禁止靠近。”
随后硝子和歌姬配合着，给荧换了身衣服，做了个简单的身体检查。
没有受伤，各种指标也没问题，最后的结论是，她大概晕倒后就直接睡着了。
荧悠悠睡了几个小时，才睁开眼睛。因为收服真人时接受到的负面情绪过多，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到现在脑袋还是晕晕沉沉的。
还有那个咒灵玉的味道，实在是太恶心了，绝对是人生绝不想回忆的食物榜第一位。夏油杰不会每次收服咒灵都要经历一次味觉和灵魂的双重洗礼吧？
他手下的咒灵还蛮多的，大概算一算吃下去的频率，想想他常常念叨试图说服五条悟的正论，荧都要感动落泪了。
用个人的牺牲去保护普通人，朋友们，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也不过如此了吧？
说实话，旅行者的食谱倒也没有多正常。她和派蒙都能给天权凝光送包装精美的糖霜史莱姆，第一次见面还想给魈仙人做大红莲麻辣火史莱姆，在外冒险时，只要能吃饱，基本是不挑的。
但在尝试了咒灵玉的滋味后，荧明白了，这世界上还有比她和派蒙更不挑，比被困在层岩巨渊只能吃毒星蕈维生的矿工老何更惨的人。
如果换成她，每次祓除咒灵都需要吃一次咒灵玉，恐怕不出三个月就得连人带盒5斤。
而且至今为止，夏油杰关系最好的朋友五条悟，联系最紧密的同期家入硝子，以及最值得信任的老师夜蛾正道统统不知道他术式的副作用。
倔强，太倔强了啊夏油君！一个人的负重前行可是非常辛苦的。
顶着这么巨大的压力默默牺牲自己，夏油杰的行为已经不能用强者、责任、善良之类的词语去概括了。
这简直是圣人啊！
她现在给夏油杰建座庙还来得及吗？
看到荧醒了，熊猫欢天喜地地去通知其他人。家入硝子把椅子移到病床前，探了探荧的额头，冰凉的手指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你晕倒的原因，我就不多问了，我想某个人大概也不希望我问。”硝子说着，“如果有可能的话，就请你帮帮他吧。”
“嗯。”荧笑了笑，握住她冰凉的手，“硝子真温柔啊。”
“那可真是承蒙夸奖了。”
听说荧醒了，夏油杰就立刻带上慰问品赶了过来。在医务室门口犹豫了几秒，刚好遇到出来透口气的家入硝子。
“来得还挺快的。”硝子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第一次见你这么殷勤，怎么？想做五条悟的情敌？”
“……饶了我吧，硝子。”夏油杰完全不想掺和进自家好友的复杂脑补里，“听说荧醒了，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