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单手撑着下颚,罗雁声趴在桌边。
他的视线自然地停在罗雁声的脸上。罗雁声皮肤非常细腻，被他这么多天的折腾也只是黑了一点。
罗雁声不乐意提起这个话题，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眼睛看着桌面,浓密的睫毛在脸颊投出一片阴影,乖得有点过分了。
“也不算是骂我，反正就是同事之间正常的磨擦。”罗雁声嘟囔道。
“嗯。”宋矜眸色深了些，眼神游离在罗雁声脸上,“怎么发生的？”
“我说你们九班的孩子很听话，他就问我老是和你们混在一起,工资拿得手不手软。”罗雁声抬眸看他，“我拿得不手软，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
宋矜轻轻点头，“然后呢？”
“然后陈扬帮我说了两句话，一下就吵起来了。他说我学历低、说他们都是本科研究生怎么样怎么样……反正就是挺看不起我的。”罗雁声虽然经常说要好好读书，但他并不觉得没有学历就应该被人瞧不起。
说完，罗雁声对上宋矜懒懒的视线，问：“你会看不起我吗？”
其他人怎么看待他，罗雁声一点不放在心上，唯独宋矜……如果宋矜也看不起他,罗雁声或许会难过也说不定。
宋矜摇了下头，“不会。”
他就知道,他家宋矜最温柔了。
得到回答后，罗雁声像猫一样,开心地眯起眼睛,“你可是宋矜,你当然不会看不起我。”
宋矜抿唇一笑,“我是宋矜，宋矜永远不会觉得你不好。”
罗雁声听了他的话很高兴，学着他的语气说：“我是罗雁声，罗雁声也永远不会觉得宋矜不好。”
在他说完之后，宋矜眸光深邃起来，凝视着罗雁声清澈见底的眼眸，最终他还是垂下眼帘，遮挡了自己的情绪。
他从罗雁声眼里看到的是真诚和信赖，那罗雁声会从自己眼里看到什么呢？
是复杂的欲望？还是像会吃人的野兽一样？
这的东西，他不想被罗雁声发现。
因为，会被推开不是吗？
“他说你你生气了吗？”宋矜岔开了话题。
罗雁声摇头，“没有。虽然他这么说，我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好，学历不够高、工作内容闲，但是我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
罗雁声趴在他身边，轻声说着自己想法，乖得让人想去摸摸他的脑袋。
宋矜道：“你没有哪里不好。”
“对啊，在工作上我已经尽力了。”
罗雁声的心情并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他看了看前排一直闷头写作业的李文克，问宋矜：“李文克今晚怎么回事？太安静了吧。”
宋矜也瞥了一眼，说：“他英语没考好，想用数学补回来。”
罗雁声撑起上半身，往那边汪了一眼，“你给他押题了吗？”
“嗯。”宋矜看他一脸的好奇，问：“看看吗？”
“好啊。”罗雁声点点头。
“李文克。”罗雁声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罗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李文克转过身来，手里攥着笔杆，一脸茫然。
“我早就来了，你干嘛呢？这么久都没发现。”
李文克拿起一个作业本转过身来，他小脸苦恼地皱成一团，两手举着腮，发起了牢骚：“罗哥你不知道！我今天考英语的时候，王路那个煞笔监考，他非要拖着把椅子坐在我旁边，一会儿剪剪手指甲，一会儿在头顶bb，我压根没法专心，听力考得乱七八糟，最后英语作文都没来得及写。”
罗雁声板起脸道：“不准这么说老师。”
“可是他真的好傻逼，我真他妈服了，你监考剪个锤子指甲！也就是宋矜坐得远，他要是在宋矜旁边宋矜也听不进去。是吧宋哥？”
宋矜瞟了他一眼，“嗯。我听到声音了，好几道题没写。”
说完，他就将视线投到罗雁声身上。
“真的？太傻逼了这人！考试呢，他剪什么指甲？这不存心让你们考不好吗！”
一听宋矜这么说，罗雁声登时怒从心起，“他说我就算了，又不影响什么，他怎么能打扰你们考试呢！”
看到他的反应，宋矜惬意地眯起眸子。
李文克瘪嘴，虽然他早就知道罗雁声双标，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双标。
王路打扰我考试你说不能这么说老师，王路打扰宋矜考试，你自个儿还骂上了。你自己说说，你这是人该干的事吗？
李文克见惯他俩这样，在心里吐槽吐槽就算了，也没说什么。
“我英语已经没考好了，我以为数学能好一点吧，结果宋矜押的题我也就会几道，太难了呜呜呜我要被踢出年级前一百了。”李文克沮丧地把头埋进作业本里。
罗雁声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宋矜押的题也不一定绝对会考，说不定考题没有那么难。”
李文克坚持摇头，“不，宋矜这些题十有八九是对的。”
“是吗？我瞅瞅。”罗雁声从他胳膊底下把作业本抽出来，上面写了满满两页的题目，字迹狷狂却不难辨认。
宋矜的字和他这个人不大一样，他的人内敛安静；他的字却猖狂大气。
罗雁声分装数学试卷的时候，认真地看过上面的题。他虽然不认识符号，但记下来肯定是没有问题。
作业本上宋矜例出来的题，除了顺序不同、数字不同，题型几乎一模一样！只有两三道选择题与试卷上有所出入。
当然了，这一点罗雁声不会告诉他们，不然就相当于是作弊了。
“宋矜，你有把握吗？”罗雁声问道。
宋矜昂首点头，“嗯，十之八九。”
闻言，罗雁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准备将作业本还给李文克。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候，众人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罗雁声扭头一看，正是在办公室里受了不少气的王路。
此时他脸色依旧难看，特别是在看到罗雁声之后，脸色又沉了几个度。
“罗雁声，现在是上课时间，请你不要打扰学生们学习。”
罗雁声心知是自己理亏，刚要起身道歉，宋矜就盖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动弹。
“王老师，在你玩忽职守的时候，罗雁声帮你维持纪律，你不该感谢他吗。”宋矜细长手指握住罗雁声的手。
他手指冰凉，一边面无表情地说话，一边把罗雁声的手攥到掌心。五指贴着他的皮肤，直到将罗雁声的手完全握在手里。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王路和罗雁声身上，没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罗雁声注意到了，却没有上心。他担心宋矜跟王路起争执，以后王路在课堂上为难宋矜怎么办！
“维持纪律？他像维持纪律的样子吗！”王路冷笑一声，或许是在办公室丢了脸，他想在学生面前找回几分脸面，竟直言不讳地贬低罗雁声，“他每天除了和你们混在一起，还做过什么正经事吗？明明自己没学过什么知识，却天天和知识分子待在一起，校长是你家亲戚吧？”
“王老师你过分了吧？罗哥怎么没干正经事了？”李文克气得鼓起眼睛，圆溜溜地瞪着王路。
罗雁声想把手抽回来打个圆场，可宋矜攥得特别紧，还将一条腿卡进他的双腿之间，抵住他的膝盖不让罗雁声动弹。
“王老师，当您不在的数学课晚自习上，罗雁声在帮您维持纪律。于情于理，您也应该向他道声谢。”
后排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跟着起哄：
“是啊王老师，罗哥在这守了一节课呢。”
“您是有多忙啊？会不是早就开完了吗？”
“自己不敬业，还这样说罗哥不好吧。”
王路平时没少仗势欺人，班里的学生早就看不惯他了，只是一直没人起个头反抗他。
如今身为班长的宋矜都开怼了，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再客气。
王路没想到自己身为老师，居然被一群学生反抗，顿时怒不可遏，眼里都快冒起火星子了。
罗雁声担心事态变得更严重，有意安抚他的清晰：“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不好意思了王老师我现在就走……”
罗雁声另一只手拍了下宋矜的腿，眼神示意他让开。宋矜没再说什么，移开长腿，手指也放松，让罗雁声从掌心溜了出去。
“不好意思了，我这就走！”罗雁声起身挪开椅子，还没来得及递过去的作业本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到地上。
罗雁声弯腰捡起来扔给李文克，转身就打算离开，可王路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怒极反笑：“你走？你走什么啊？这么会拉帮结派，你还有点成年人的样子吗？”
“成年人”这几个字眼，精准地刺激到了罗雁声。
王路用再难听的话骂罗雁声，他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但“成年人”这几个字，是他心里和宋矜一样，绝对不希望被人触碰的东西。
尽管如此，他也不想在宋矜和其他人面前动怒。
“王老师，有什么话我们私底下说行不行？这是在学生面前，你身为老师不要闹得太难看，不好收场。”
在罗雁声眼里，教师是绝对值得“尊敬”的职业。但每个神圣的职业里总会出那么一两颗老鼠屎，这同样也是屡见不鲜的事。
罗雁声喜欢对人笑脸相迎，却也不会对每个人都是。
“有什么话当着学生的面不能说？我身为老师，所以才要引导学生走向正确的方向，不然让他们以后变成你这样？没钱没学历，找到学校里这份工作就是你可遇不可求的机遇，你不认真工作还去早餐店做什么兼职？”
王路声音洪亮清晰，就怕这栋楼里有谁听不到似的，“大家都给我看看，不好好学习就是他这个样子！要什么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