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谈墨致完辞,就退场了。
大概过了五秒，他身影刚消失在通道里，姜宁的手机就震动了。
时间掐得这么精准,是因为姜宁的视线一直跟着那个身影。
从被室友拉着手肘，强迫她去注视,到他致完辞下台,姜宁的眼睛都没眨一下,她怕自己看错了。
追星女孩，光是一张剪影,就能认出自己的爱豆。
那自己的男朋友,怎么着凭一个背影，也得认出来吧？
何况，现在是声色俱全，甚至他讲话时,背后的大屏幕上还有高清投影。
不过是换了身衣服,不过是眉宇之间的温柔切换成了冷峻,不过是……换了个姓和名而已，怎么会认错？！
分明是同一个人！
可主持人说他叫谈墨。
他自我介绍叫谈墨。
全会场在为这个叫谈墨的人,鼓掌。
那她男朋友，到底叫什么？
姜宁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一团乱麻，基金会捐赠仪式还在继续，会场很安静,室友凑过来悄声说：“姜宁,你手机好像在响。”
姜宁回过神来：“哦，没事。房产中介的电话。”
室友一脸狐疑，你不是还没看屏幕吗？怎么知道是谁的？
姜宁当然知道是谁的。
这边没有接电话,谈墨随即发了条信息过来：“姜姜，是想我了吗？”
室友原本想着谈墨走了，她们也撤吧，但是眼见着姜宁全神贯注的看着台上，以为她也需要收集一些课题的材料，便没多想，陪着一起看到了结束。
姜宁眼神一直注视着台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若是有人站在她身前，便会发觉，她其实什么也没看，眼神是放空的。
那一刻，她脑袋里嗡嗡嗡，在心底排列了这中间的一万种可能，可定论，在那个人的心底。
直到所有人散场，姜宁才看了一眼手机。
只不过那个对话框，她没有点开，转手在通讯录里，找到姜成则的名字，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假装风轻云淡的样子，问老头子要那张，当初说好要发给她，但没收到的照片。
走到大门口，室友见姜宁一直盯着手机，以为她已经与男友约好，于是自觉不当电灯泡，快速闪人。
没多久，姜宁便收到了照片，发之前姜成则还附赠了一条语音，语气里不是很耐烦，大意是想要照片不会让自己男朋友自拍一张吗，多事！
姜宁直接将语音转文字，只扫了一眼，随后就看到了一张完全不同的脸。
谈墨打来第二个电话的时候，姜宁接了。
事已至此，起码要给对方解释的机会。
她倒是也想知道，他到底能掰出多荒唐的理由来？
姜宁坐在附近小公园里的凳子上，就那么看着前方，眼睛里偶尔有穿着时髦的遛狗老太太路过，也有精神瞿烁的老爷爷在散步。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突然连“喂”这个字，都说不出口。
电话接通，可这边却不说话，这种情况是极少数的，不，应该是第一次。
在对方静默的时间里，大概才到第二次呼吸，谈墨就觉察出不对劲了。
谈墨：“姜姜？”
姜宁不想拖泥带水，干脆开门见山，启唇时才发现嘴唇有些干涩，双唇有些黏连在一起，用了些力才分开。
“你到底是谁？”
“裴冉还是谈墨？”
谈墨这会倒是坦诚了，没有犹豫，说道：“谈墨。”
随即又说：“姜姜，我当面给你道歉和解释。”
她刚刚坐在那里，把室友之前逛的那些论坛帖子统统都翻了一遍，世人对他的八卦用词倒是都很精准。
贵气，精英，天才脸蛋和脑袋……
她甚至怎么都想不通，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是为了什么才将她骗得团团转？
是爱情吗？
姜宁倒是更愿意相信，他有扶贫的癖好！
这会，姜宁听着电话里的人说要解释，简直想冷笑，怎么了？
半年多了都没编好这个故事的文本吗？是还需要多给点时间攒写故事吗？
姜宁的语气很平静，是她侧了侧头，努力将心底的一团火气给压下去后得到的平静。
她说：“不用，你就现在说。”
她从头到尾，甚至都不打算问任何问题，因为多问一个字，只会显得自己当初和现在多么的愚蠢。
她不愿意。
谈墨说话声音一向温柔和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到后来俩人在一起，嗓音里有藏不住的缱绻，直到此刻，即便身份已被拆穿，亦是如此。
谈墨语速适中逻辑清晰，解释了那天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小酒吧里，连带着将裴冉在深夜里载着几个洋妞嫩模也描述清楚，看似语气不偏颇，字句不渲染。
可实际上，就在明明白白告诉她，裴冉，他不是良人。
我替你阻截了。
可姜宁不买账。
她说：“所以呢？”
“他不是良人，就是你骗我的理由吗？”
“如果我今天没发现，你要骗到我什么时候？”
“你有想过坦白吗？”
“还是觉得看着我在你面前，像一个傻子一样，很好玩？”
她没有自尊心的吗？！
她一句句问出来，根本不给对方回答的时间，甚至忘了刚刚自己下定的决心，不问任何问题。
她现在，就是想问。
但答案不重要，因为也得不到她想要的完美解释。
或者说任何解释，都不过是要掩藏本意的一种借口，听得越多，心越凉。
电波那头的谈墨捕捉到了重点，他今天大张旗鼓会被发现的事，只做过一件。
所以，她在波士顿，她刚刚来了会场。
谈墨急切地问：“姜姜，你在哪里？”
随后，口气绵软：“你呆在原地别动，我过去找你好不好？”
这世上，最没办法强行证明的就是，我有多爱你。
可是，我想让你，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我很爱你。
“不好！”
甜蜜是有的，爱情是有的，只不过这些都被套在了一个虚假的壳里。
又或者，那根本不是壳，壳起码还是坚硬的，它这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被人戳破的泡泡。
啵地一下，消散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