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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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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别过来……”蒋鸿宇颤抖的声音里有羞恼,惧怕,欲语还休,复杂得半句话就似能写一出话本子。

已是掌灯时分,蒋云若离烛火近些,墙上的影子跟史前怪兽似的,缓缓带着压力靠近弱小,可怜,但能哭的稚子,摆明着是欺负人。

这怪兽还忒不要脸,“作为你含辛茹苦的阿姐,你就不怕毒死我?没心没肺的兔崽子,你还偏听偏信,对得起我吗?”

蒋鸿宇:“……”含辛茹苦、偏听偏信可以这样用吗?他脑子有点乱。

他弱弱地反驳:“可那是阿娘……”

“没有可是!”蒋云若挥手打断蒋鸿宇的话,端个圆凳坐在蒋鸿宇面前,与他对视,“老实交代,咱们还能做姐弟,不老实……”

蒋鸿宇屏住呼吸,不老实会怎样?

“那咱们就只能下辈子再做姐弟!”蒋云若一巴掌撑在床柱上,拉住吓得跌倒的蒋鸿宇,让他坐在床上,省得不小心抻着才长好的腿。

“你说,我和阿娘为何吵架?”

蒋鸿宇感觉到阿姐拉自己坐下的动作轻柔,知道阿姐是故意吓唬自己,偷偷松了口气。

跟以前一样,阿姐就喜欢逗他。

他心里不免犯上些许久不得亲近的委屈和跃跃欲熊的欣喜,但被蒋云若挑眉看着,他到底没敢造次。

“我也不知道,从小阿娘就更喜欢你,四年前你突然大病一场后,阿娘就更信重你了。阿爹与我说,咱家就是女子掌家,我们长得这样好看,就该被无忧无虑宠着,好吃好喝就够了。”

蒋云若:“……”很好,论吃软饭的觉悟,无人能出蒋蘅左右。

但蒋鸿宇挠了挠脑门,又探着头小声道,“不过我怕阿娘打你,偷偷躲在抱厦角落,听到你们吵架了,只是我没听懂。”

他记得那是去岁元宵节,府里其他人都去看花灯了。

他不喜欢跟大房的人一起,想让阿姐带他出去,才会尾随阿姐躲去抱厦,想等阿娘和阿姐忙完,让阿姐带他翻墙出去。

结果蒋云若黑着脸跟阵风一样刮进了云氏屋里,声音更似啐了冰。

“阿娘真是好样的,我于你算什么?不花钱的幕僚?最好骗的傻闺女?”

云氏声音含笑,“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小狐狸。”

“却还是翻不出你这只老狐狸的手掌心是吗?”蒋云若声音带着冷冷的讽刺,“亏我以为自己拽的二五八万无人能及,旁人却只当我是个用来掩人耳目的贱种。”

云氏声音严肃许多,“谁与你说了什么?”

“还用别人与我说?你们最赚钱的买卖都特娘是我张罗起来的,用得着我的时候当我是狐狸,用不着的时候当我是袍子,到底是谁傻逼?”

不知道什么乍然碎裂,像是两人的关系一样再回不去。

“不,他们也没错,我就是傻,枉我还以为是替外祖家积攒底蕴,好叫大伯母再也不敢瞧你不起,连我自己的事儿都一再押后,你真的有将自己当做我的母亲吗?”

云氏声音也有了些恼意,“谁教你说话不干不净的?你冷静些,你和宇哥儿是我的子嗣,谁也比不上你们。你年纪还小,不要被人轻易激怒,否则以后会吃大亏。”

蒋云若声音更冷,“你都引人将我瓮中捉鳖了,我还能吃什么更大的亏?被人连脑袋也砍了去?”

云氏嗤笑,“我为甚要引他们过去,你心里不清楚?你与阿娘都耍心眼儿,还好意思计较我算计你?不是你自己要与我打赌的吗?”

蒋云若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沙哑得让偷听的蒋鸿宇都心疼,“我赌的是阿娘一生富贵安康,可阿娘回报与我什么?你知道这里是阿爹,是我,是宇哥儿的根吗?你觉得你能给我们一个家,便要先让我们无家可归?”

云氏声音里多了几分凛冽,“我自有我的苦处和为难,也从不曾拿真心哄骗你们,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哪里不一样?我能与你们的更……”

“别再骗人了!”蒋云若怒喊,“在一起?跟猫儿狗儿一样吗?比如今琳琅阁的人待我们还要轻蔑千倍百倍?只有你一个人得偿所愿,这是你的真心?”

“你又好到哪里去?你是我的血脉,自私冷酷那一套你怕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云氏终究也怒了,声音里怒气冲天,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你是才猜到阿娘的身份吗?你暗中做的那些事真以为我都不知道?”

“若我不曾让人逼你关了奇宝阁,下一步你要做什么?”

“你不信阿娘,便要毁了阿娘这么多年的心血,让我如丧家之犬只能委身在这让人厌烦的后宅里?”

“若非你是我的女儿,你以为你自己能活到今天?”

蒋云若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所以,你当初嫁给阿爹,是真喜欢他吗?你为他孕育子嗣,又真的将我们视作骨肉吗?”

云氏没出声,里面一直都没什么动静,蒋鸿宇吓得抱着腿缩在角落里,许久都不敢动。

待得模模糊糊睡了一觉,听到有人喊他,才仓惶跑回了自己院子里。

“从那天起,阿娘就病了,你也在她身边侍疾,再未曾出过府。”蒋鸿宇低落道,“去岁和今年我都没能看成花灯。”

蒋云若冷笑,病了?说不准是两个人对打,受了伤吧。

至于侍疾更是笑话,让她杀人还行,照顾人?她连仙人掌都养不活,那不是开玩笑么,不过是将她禁锢在身边罢了。

她感觉不到阿弟口中那场争吵让人惊恐又心疼的情感,此刻反倒更冷静了些。

“阿娘和我身边的婢子都是何时离开府里的?”

蒋鸿宇歪着脑袋想了想,“阿娘身边的婢子是她去世前半年发卖的,阿姐你的婢子是阿娘仙去前一个月才送走的。”

蒋云若心想也是,以蒋老夫人和大伯母孙氏的性子来说,若是西院一直没婢子伺候,她们看不过去,未必能忍太久。

半年前发卖的人,大概是已经安排好了退路。

离开前一个月送走她身边的婢子,大概是怕里面有她培养出来的人手,不好给她下毒。

蒋云若很清楚自己的性子,若她真的被逼到绝路,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能,太憋屈的情况下,她忍不住自己的冲动。

云氏能在撕破脸的情况下,安抚住她,还能将她禁锢在身边,方方面面都安排妥当,琳琅阁如今也仍然好好开着,过后还能将她的记忆一键删除。

蒋云若挺服气的,云氏真是顶好的手段,想必回到自己的国家,也容不得人小觑。

蒋鸿宇听不懂,蒋云若听懂了,大宣如今风雨飘摇,各行各业都不缺细作,云氏大概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定定看着蒋鸿宇,突然先问了个不怎么要紧的问题,“宇哥儿,你觉得……我是你阿姐吗?”

蒋鸿宇猛地红着眼眶抬起头,“阿姐什么意思?”

“从你记事起,到过去四年,你肯定我都是一个样子吗?包括现在,你觉得我还是我吗?”蒋云若不动声色将神情定格为落魄。

“我没了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有时候真的很茫然。”

蒋鸿宇立刻跳下床,紧紧抱着蒋云若的胳膊,声音略有些尖厉,带着点惊慌和倔强,“你就是我阿姐!你肯定是蒙汗药喝少了,才忘了前尘!”

蒋云若:“……”咋的,你还想让我多喝点?

“没关系,四年前你曾跟我说过,孟婆汤你也喝少了,比旁人多些记忆,不也好好的?你就是我阿姐,我不会认错人!”蒋鸿宇眼泪又掉下来。

“我绝对不会认错人,从小到大带着我一起长大的就是你!”

“阿娘和阿爹也都信了?”蒋云若觉得,孟婆汤什么的,就特么离谱。

蒋鸿宇猛点头,“你是阿爹和阿娘亲手带大的,他们总不会认错人,我是你带大的,怎么会分辨不出你有没有鬼上身呢。”

蒋云若:“……”

行吧,那她还真特么是胎穿,不过是快被冻死的大病后,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

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蒋云若摸着蒋鸿宇的脑袋,温柔得不像话,“我亲爱的阿弟,那你跟我说,我有没有给你……或者给阿爹什么绝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让你们谁保管?”

“阿姐你别这样,你说过,狼祖母吃小孩都是这样的表情。”蒋鸿宇抬起头,眨着被泪水浸润过后更黑润的大眼睛道。

蒋云若磨牙:“……我还说没说过,你废话太多会被揍?”

“没有没有,你说阿爹是阿娘的,所以他肯定不向着你,但我是你带大的,谁也比不上我跟你亲。”蒋鸿宇嘿嘿笑着往后躲,看得出来腿好了,脱掉小鹿皮靴蹭蹭往床里面爬。

蒋云若觉得也是,比起蒋蘅,她肯定更愿意哄骗个智商发育还不完全的稚童。

蒋鸿宇从床头拔出一块木雕,在空出来的墙面上狠狠一推,无事发生。

然后他爬到床尾,掀开被褥,再推,还无事发生。

然后他又穿上靴子,拉开自己的衣柜,挪开一块木板,又推,仍然无事发生。

蒋云若:“……”她知道为啥牛逼大发的云氏还留下个雪涧了,估计也啥都没找到。

是她骚得那个味儿了。

最后蒋鸿宇趴到床底,从最终陷落出几块地砖的洞口里,取出一个机关盒,抹着额头的汗,将盒子递给蒋云若。

“呶,阿姐,你的宝贝。”他脏着张小花脸笑得依然特别好看,“你说的,你所有的宝贝,包括我,都在这里了。”

蒋云若深吸了口气,不怪她再次湿鞋,真的,谁能顶得住这样的小奶狗!!

蒋云若摩拳擦掌猜着自己到底留下了多少宝贝的时候,周子忠已经跟徐珉昱见面,大致禀报了河东道的情况。

随后两人一起得了宣和帝的召见。

正事说完,宣和帝听得龙心大悦,忍不住多问了一嘴周子忠,“你和晋杨教会谨同怎么讨好小娘子了?”

周子忠:“……陛下您也太瞧得起微臣了。”

他苦笑着将去时和回来时,徐孟戈怎么怼他和晋杨的,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宣和帝听得哈哈大笑,徐珉昱听得恍恍惚惚。

谨威候觉得,有这样的嫡子,自己可能这辈子再也进不去正院了。

周子忠诚恳建议,“微臣觉得,与其教谨同如何与小娘子好好说话,不如寻个脸皮厚还能自得其乐的小娘子嫁他,否则只怕会成怨偶。”

宣和帝心想,差不多的世家女郎们,上哪儿找脸皮厚到能融冰的啊?这比抓光细作还要难。

周子忠想起翡翠核桃的事儿,“敢问陛下,您与谨同的翡翠核桃,是从何而来啊?微臣问时,谨同他不但不肯说,表情还跟吃了……咳咳还特别难看,微臣实在是好奇。”

徐珉昱忍不住先笑了出来:“……此物还是你给陛下带回来的呢。”

周子忠很诧异,怎么可能是他带——

“你是说差点追查到奇宝阁阁主下落,却被金蝉脱壳,对方还回来的定金?”

一年半以前,宣和帝身边的暗卫查到了奇宝阁阁主的下落,想来个瓮中捉鳖,将人收服到飞虎卫下,正好等徐孟戈回来后,与徐孟戈打下手。

得知那位阁主死要钱,宣和帝真是下了大本钱,完美的钓鱼执法,本该没有纰漏,谁知硬是叫金狐狸跑了。

对方留了信儿,说是还回定金来,却极为嚣张还了个机关盒,废了许多心力才打开。

定金是别想了,不过金狐狸还回来的东西也不亏就是了。

“金狐狸竟给陛下送了这般大礼?”周子忠面色严肃,“抑或他本就是虞国的细作,故意挑衅陛下圣威?”

宣和帝想到那翡翠核桃上写的内容,眼神中闪过笑意,“这倒不用担心,朕觉着更像借刀杀人,那金狐狸大概跟虞国有仇。”

啊?周子忠更好奇那核桃上写了啥了。

也不知道徐孟戈会不会给他看,不过谨威候应该知道吧。

待出了宣御殿,周子忠拉着谨威候不让他回家,非要跟他喝酒。

徐珉昱也正好不知该怎么跟陶乐郡主交代,想着可能从此又要面对夫人的冷脸,心里苦,就随着周子忠去了。

实则陶乐郡主真没工夫搭理他,儿子的事儿还操心不过来呢,一个不中用的夫君有什么好惦记的。

“嬷嬷,你带着我的印信去兵部尚书府找阿姐,跟她说,我要借她的武婢一用,让她带人明儿一大早带人过来。”

靳嬷嬷有些不明白,“郡主为何不用您的部曲?”

“哦,不够用,你去借就是。”陶乐郡主轻描淡写道。

靳嬷嬷心下一惊,“我的郡主诶,您这是要作甚?闹大了可不好看啊。”

“不闹大,我就是懒得折腾太久,我等得起,我儿的好亲事等不起。”陶乐郡主冲靳嬷嬷哼哼了几声,“你就去吧,阿姐明白我,我不会闹过头的。”

靳嬷嬷忧心忡忡地让人去了兵部尚书府,兵部尚书夫人喜乐郡主确实如陶乐郡主所想,兵部尚书耿觞脸上刚浮现忧色,喜乐郡主就笑了出来。

“我早说她该好好收拾收拾后宅,光避着有什么用,没得叫谨同受了那么多委屈。要是她早想明白,这会儿说不得孙儿都抱上了,还用让庶长孙膈应。”

耿觞夫妇都不知道徐珉昱这些年的苦衷,也不知陶乐郡主过去是为了配合谨威候,才闹了那么多笑话。

但耿觞还是担忧,“若惹恼了徐侯,万一闹到圣前去,大千岁一派再搅合进来,到时只怕圣人要为难。”

“我还怕他大千岁不成?”喜乐郡主冷笑。

她比妹妹大十几岁,是长公主最大的孩子,身上颇有些长公主的霸气。

“他和圣人还尿床的时候我都见过,再不济等过了盛夏,我请母亲进京探亲,我看承王敢不敢在我母亲面前耀武扬威!”

耿觞苦笑,“可县官不如现管不是?如今朝堂动荡不得。”

“我不懂你那些大道理,阿妹就是因为这些大道理才憋屈了自己这么多年。”喜乐郡主有些不耐烦,“你放心便是了,陶乐看着冲动,实则是最像母亲的,心里有数着呢。”

不等耿觞多说,她又道,“若非迫不得已,陶乐定不会问我借人。谨威候府那些庶出的也都大了,各有各的心思,若是再不管管,谨同连新妇都娶不上,以后谨威候府落在那些没脑子的手里,宣国就能安稳了?”

“夫人所言有理,那明日待得朝会结束后,我去找陛下禀报一声。”耿觞觉得夫人所言有理,不再拦着,只给夫人做后勤。

喜乐郡主赏了夫君一瓶新出的绿蚁酒,“记得要苦着脸,说得可怜点,徐珉昱是个狠心的,陶乐和谨同都是闷葫芦,也不会自己哭,你得好好替他们诉诉苦。”

因为旧伤复发许久不得饮酒的老兵部尚书,闻见酒香大喜,再顾不得担忧了,拍着胸脯保证,“夫人只管放心,旁的我不敢说,哭委屈我得阿娘真传,最拿手不过了。”

喜乐郡主:“……”想起刚冲打秋风的亲戚哭过一场,还讹了人家几匹布的家婆,这话确实没毛病。

蒋云若有时总想感叹,自己可真是个谨慎到极致的聪明人儿,可谨慎过头也不是啥好事儿。

一晚上没睡,她都没能把机关盒给打开。

想想自己暴力破坏电脑某处会‘嘭’一声爆炸的过往,蒋云若擒着骄傲又崩溃的眼泪,只敢抱着盒子补觉,期待梦里想起怎么开,也不敢砸了盒子。

好在不管怎么样都是她自己的惯性思维,骚得再千姿百态也还是她金狐狸,多试试总能打开。

她窝在房里,用了一整天时间,终于在晚膳前把盒子给打开了。

莹纤在屋里伺候,听见‘咔吧’一声,眼神亮起,迅速凑过来,“小娘子,你不会藏了一沓银票吧?盒子不小,说不定还有啥奇珍异宝?”

蒋云若也希望是呢,她搓了搓莹纤的小脸,“借你吉言,蹭蹭你的好运,来——”

盒子打开,一沓是有一沓,全是卖身契,占了机关盒半壁江山的卖身契上,压着半个机关盒那么大的盒子。

另一侧也是一沓一沓的,全是信,信上压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

小盒子里也特么是一沓一沓的……小卡片,卡片上密密麻麻全是摩斯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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