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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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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刚过,渐行西落的金乌突然被乌云遮住,原本漫步的行人纷纷仰头看天,继而加快脚下步子。

就连吆喝着叫卖杨梅的阿伯都挑起担子打道回家。

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从苍鹿山一路驰来,直到进入彩衣镇,才放缓速度。

马蹄停在彩衣镇最昂贵的客栈门前,宣珩允翻身下马,一早等候在这里的张辞水牵过马缰,转身把照夜白交给客栈小二,而他双手抱拳行礼,后在前引路,二人踏上客栈里铺着防潮羊绒毯的木质楼梯,拐进一间客房。

偌大客栈丝毫不见江左风貌,从大堂摆设到掌柜的讲话口音,都是北方的气息。

这里是黑衣骑在江左的联络据点之一,彩衣镇紧邻铜元郡,这家客栈主要负责汇集铜元郡传出的消息。

而这处联络点的“掌柜”姚远,因为没有识破昭阳郡主乔装过的车队入彩衣镇,此时正战战兢兢,跪在房间的深色木质地板上。

但他实在委屈,郡主的车队并未从彩衣镇进山,再加上郡主此行有绥远军护送,苍鹿山上的别宫亮起盏盏华灯的时候,他方惊觉出异样,他实则是往上京送去了消息的。

受他独自驯养的黑羽鸟往返于洛京,回来的时间也对得上,他便以为,紫薇殿收到了他送出的消息。

现在想来,怕是有人截获了他的黑羽鸟,未免此事生疑,算准时间又给放回来了。

有人于暗处动作,不想楚明玥的消息送至宣珩允眼前。

昭阳郡主的车队,从入江左直至抵达苍鹿山行宫,所经黑衣骑据点有八处,不止他一人放出过黑羽鸟。

姚远跪地垂首,脸颊滚下豆大汗珠,风雨前的江南,太闷了。

他正这么想着,紧闭得雕花朱漆窗扇“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风,夹挟着雨前尘土气的风忽地刮进来,姚远双肩一耸,哆嗦得明显。

这是间上房,姚远跪着的地方是外间,书案、茶案、棋台一应俱全,被一道挂满字画的墙隔着,还有卧房、湢房。

此时,湢房里正传来水声,水声很急,姚远觉得,陛下一定是着急洗完出来要他狗命的。

里边水声停了。很快,响起开门的声音,玄色缎面靴从他眼前走过,陛下并未吭声。

紧接着,他听到张首领为陛下铺开纸张的声音,接下去是研墨。

姚远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里衣紧紧贴着身子,腿已经跪麻了,但他不敢动,只能懊恼方才跪错姿势。

陛下是在拟旨,要斩了他,姚远心里吓得冒泡,不对,他是暗卫,要他的命无须旨意。

正胡乱想着,突然一只手甩到他眼前,修长似竹的两指夹着一张纸。这只手素白清瘦,骨节匀称,长得极好,独独手背上有一处枣核大小的月牙痕迹,比着肤色深了两度,偏又不是胎痕。

整日行走在刀刃上的暗卫看到第一眼,就下意识认为这是被暗器所伤。可陛下是九五至尊,又怎会受伤呢。

他沉默的时辰过长,张辞水朝他靴底踢一脚。

姚远全身一颤,眼神跟着也花,拼了命才看清纸上写得是“锦安堂”。

清越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去这个地方,出重金请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出诊。”没有听到对他的惩罚,姚远一个怔楞,双手接过纸张。

“陛下您圣体有恙?”张辞水一声急呼,惹来宣珩允一记冷眼。

感谢张首领“出口相救”,姚远领下任务,很是感激得看一眼张辞水,退出屋内。

张辞水挠了挠头,未明白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了,只好生硬转移话题,“属下已查实,娘娘自入江左境,这边的兄弟共放出八只黑羽鸟,京中一只未到,此事……”

“此事不急于眼下查。”宣珩允在那张铁梨鹤纹翘头案前坐下,复又放一张干净的纸。

他换了一身玄色素面束袖绫缎袍,鸦发散开铺满后背,发梢尚坠着水珠。

“有人专门劫持了那段时日江左放出的黑羽鸟。”他一手执笔,却未落下,偏头看向张辞水,“黑羽鸟的驯养非一朝一夕,这个人定是用了别的方式取下信筒。”

黑羽鸟是黑衣骑私下豢养的隼,这个品种的隼嗅觉灵敏,被驯化之后,靠识气味辨主人,每一只黑羽鸟只识两种气味,饲养者和宣珩允的。

人身体上的气味微不可察,却又独一无二,暗地里做手脚的人万不可能从这个方向动手。

黑羽鸟的腿上绑有一枚细小铜管,倘若试图摘下铜管之人气息陌生,它会立即毁掉铜管中的密函。

“陛下可是猜到是何人所为?”张辞水问。

宣珩允偏头沉思几许,未回应,而是说道:“近日京中可有新鲜消息传出?”

张辞水颇为犹豫。

“嗯?”宣珩允抬眸看他。

“河涧茶农约二十余人赶入洛京,在京兆尹府门前击鼓鸣冤,状告崔氏茶商哄抬价格、打压茶农。”

“崔氏?”宣珩允蹙动眉心,若有所思,“河涧崔氏。”他嗤笑一声。

这是大理寺少卿崔司淮的族家。

张辞水拿不准陛下态度,如实回禀,不敢有任何偏袒,“此事牵扯到崔少卿,大理寺怕……”

“怕得罪朕面前风头正盛之人。”宣珩允面无表情,漫不经心接话。

张辞水沉默一瞬,“京兆尹不敢妄自定夺,将此事呈报六部,六部留京的大人们几番商议,只说要待陛下返京,由陛下亲自决断。”

宣珩允冷笑一声,自过年前后,他处理完最后一批皇室乱党,把那些意图搅动朝堂风云、做从龙功臣的野心家们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朝堂就太平多了。

只是,剩下这些不结党、不站队的老臣们,就真的是好官吗?也可能,只是中庸罢了。

不干事,自然不做不错。

总有人领着朝廷俸禄吃着天家皇粮,在朝养老。

此次南巡,宣珩允带走了年来他亲自提拔的所有人,留洛京一潭浊水,他要那些摸鱼之人原形毕露。

“京中官员,就无一人对六部、对京兆尹的做法有异议的?”宣珩允问。

“有,御史台谏议大夫陆仕良公然讥讽京兆尹不敢作为,左散骑常侍李恭、尚书省右司郎中薛怀恩均反对六部决定。”张辞水回禀。

宣珩允低笑,“总算还有清醒的人。”

突然,他话锋一转,继续说回茶农一事,“崔氏一族在河涧根深叶茂,百年来靠茶叶生意吃尽好处,可惜,树大招风,不能过贪。”

张辞水疑惑,“陛下?您知情?”

“猜的。”宣珩允淡声道:“商铺遍布大宛,仗着铺子多、财力厚,恶意压低茶农的采购价,再低价多销,逼得小茶商只能关门。”

“茶农赚不到钱,继而就不再种茶,他们再以低价收购茶园,以低廉的工钱雇那些经验丰富的茶农为他们种茶,而茶叶的价格,日渐走高。”

宣珩允的声音清清冷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张辞水听得半知半解,拧眉自顾思索半晌,终于恍然大悟,一副崇拜模样叹道:“陛下您从未踏足河涧,竟能说得如圣驾亲至,属下佩服。”

宣珩允掀了掀眼皮,怪异瞥他一眼,一番话说得,既像夸人,又像骂人,亦属实难得。

涉政的门阀世家已经偃旗息鼓,甚至一蹶不振,倒是这些世代行商的大族,日渐猖狂。

“你这两日,往返于彩衣镇和铜元郡,可有发现?”宣珩允把手上毛笔放回砚台,以指撑头,肘骨支在扶手上。

张辞水稍一思索,赞道:“江左不愧鱼米之乡,当真富庶。”

“鱼米之乡,处处富庶。”宣珩允说得很慢,表情淡漠,“唯渔农饔飧不济、唯农户筚路蓝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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