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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兜里的秘密(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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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一半的时候,我们在半道上歇脚。远处的村庄飘出来歌声,我和雷子、狗娃跟着调子哼了起来: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我唱着唱着就想起了瞎瞎。索罗村的山和沟不是风儿的,就是瞎瞎和羊儿的,后来才多了我和丹丹。我也很久没有在索罗村的田野里狂奔了——自由自在地追逐蝴蝶和蜻蜓,吸一口蝴蝶花的酒香,采一把山丹丹……我怀念瞎瞎的歌,他饱经沧桑的喉咙里全是岁月的声音:扬一把黄土我心碎,叫一声妹妹泪洒地……

年前,村民吃救济粮过的年。年后,春耕的时候,牲畜饿的拉不动犁,有几头直接倒在了田地里。岁旦找鞭杆和老秤的麻烦,说是要他们负责。老秤一听气不打一起来,辩解道,人吃五谷,驴吃草。槽里没草,你叫我们怎么喂牲畜?苏安不信,岁旦跑去看驴槽,光秃秃一点草料都没有。骂老秤和鞭杆没把牲畜看好,要他们赔牲畜,要对索罗村和堡子村几百口子人负责任。鞭杆问苏安和岁旦,负有责任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你们欺上瞒下,满嘴跑风。如今闹了饥荒,就没有他们俩任何事情了?牲口没吃的,他们用空气能喂肥它们吗?你岁旦和苏安家没有人去翻过粮仓呢!要是翻出来粮食,你们如何给索罗村的人一个交待?鞭杆这一问,岁旦顿时哑口无言起来。一旁的苏安气乎乎地骂鞭杆要造反,要扣鞭杆和老秤的口粮。三财气喘吁吁跑来说,耕地的黑骡死在了田地里,问苏安怎么办?苏安看着岁旦,岁旦看着三财,苏安骂三财,村长当得龌龌龊龊,这都是些什么事?最后三人急着去解决黑驴的事情。

老秤说他今天捅了马蜂窝了,等着收拾我们吧!鞭杆被老秤刚才的话点醒了一样,突然叫道,天啦!他把这事给忘了!肯定是这个缘故,一定就是这个缘故。老秤看鞭杆莫名其妙地这样说,问什么事,如此惊慌失措?鞭杆问老秤他还记得当年哈布被驴踢死的事情不?老秤似乎被当头棒喝般地刺激了一下,说这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难道岁旦三番五次地闹腾是为这事?鞭杆冷漠地说,他看差不了多少。老秤说难怪刚才三财走的时候示意我们不要多说话。三财是不是早觉察到了什么?鞭杆说他刚才也是疏忽大意了!一开口就惹了祸!

村里死了驴骡五头,春耕晚结束了半个月。三财觉得对不起大家,愧疚了很久。三财说他考虑不周,连累了大家挨饿受罪。这话是他在社里的检讨大会上说的。老秤和鞭杆在社里的检讨大会上也各自检讨了各自的不是。社员们对于死牲口这件事达成了共识,不怨三财,也不追究老秤和鞭杆的不是。要真追究起责任来,苏安和岁旦首担其责,其次才是三财他们,再则就是准备草料的社员们,这也包括我和雷子几个。苏安和岁旦在死牲口这件事情上,算是顺从了大家的意见。

德爷说老天有眼,要不是死了几头牲口,说不定春耕的时候会饿死人。这不是危言耸听,社里的粮食减产,牲口越冬的草料准备不足,人们担心的是自家的生计,哪顾得上牲畜!好在死了牲畜,连骨头带汤都进了村里人的肚子。这可是自打生产队成立以来,社里搞得最丰盛的一次荤宴。

春耕时,娘偷着拿回来两把玉米种子,老秤担惊受怕了好几个晚上。生怕队里知道了,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播种的时候,娘和其她妇女是撒种子的。一点点地攒了两把种子。虽然有人盯着娘她们,但娘还是偷着攒了些粮食。娘说一想到孙子挨饿受罪,哪怕是被抓住了,她去受罪,她也任命!

就在人们为粮食犯愁的时候,娘说她白天发现了几处松鼠窝,晚上我和老秤就蹑手蹑脚地出了家门。刚出村口,就被巡逻的三财和岁旦堵住,老秤说家里断粮好几日了,发现了松鼠窝,白天怕影响挣工分,所以就晚上出来找些粮食。三财知道村里的情况,现在谁家不是为一日三餐而着急。岁旦说挖出来了要给他们分些,不然明天批斗我们父子。老秤说,就一个窝,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要不岁旦跟他一起去?岁旦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同意我和老秤去挖松鼠窝。我和老秤没走几步,三财在身后喊道,要注意安全,别掉下崖去。这个晚上不只是我和老秤,还有鞭杆和小生,有德和晓生。一个油灯,一条绳子,一把铁锹,这就是我们挖松鼠窝的全部工具。也就是那个时候,娘和丹丹的肚兜里总是鼓鼓的,娘把家里的粮食炒熟了,分别和丹丹装在肚兜里。全家人就这样熬到了发救济粮。我帮家里抓过麻雀,剜蒲公英和苦蕖菜、蕨菜。娘把剩余的蕨菜晒干,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拿出来救急。童文几个虽然读书,但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帮生产队担粪,下午放学的时候割草喂牲畜。这样也能挣半个公分,一月下来也能补贴些家计。自从娃娃上学起,我和丹丹私下里商议,就是多苦多累,都要叫娃娃们进学堂识字。哪怕认识一个洋码字,总比不认识的好。

由于少产多报的原因,饿死驴的第二年春耕时节,索罗村和堡子村大闹饥荒,社里的种子粮时不时被人偷了去。苏安苦于抓不住小偷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岁旦建议苏安组织明兵挨家挨户地搜,要是谁家搜出来余粮来,谁家就是偷粮贼。苏安觉得岁旦的注意不错,叫岁旦带人挨家挨户地去搜。一时间索罗村和堡子村人心惶惶,如临大敌。娘和丹丹就把家里剩下的粮用布袋包好,埋在灶火灰下面的暗格里,那是老秤和娘用了几个晚上偷着挖的暗格。老秤以前躲过土匪,也是用这个办法藏东西的,躲过数次劫难。岁旦带人搜的时候,也会端锅看灶膛,有些地方会挖开看。岁旦看归看,但不敢搞破坏。皮毛上的破坏,村民还是能容忍的,但要是翻箱倒柜搞破坏,岁旦这帮人有心没胆。堡子村和索罗村只要翻出余粮的,都被抓去交待问题。石干为了落实上级关于山沟乡闹饥荒的问题,主要是针对造谣,私藏粮食,挑拨离间革命斗志的反动派。经各村逐级上报,最后统一发配去修洮河。喜娃娘把社里分配的粮没舍得吃,省吃俭用剩了几斤杂粮,藏的时候没放好地方,被岁旦从鸡窝里找到了。粮食里混着豌豆。岁旦一口咬定就是前几天偷去的豌豆种子。岁旦上报给苏安,苏安一听这还了得,立马把有才爷爷抓起来叫他交待问题。有才爷爷道以实情,说是社里分的粮,有些是自家自留地里产的。苏安不信,骂喜娃爹信口雌黄,既然是公家给的粮,为什么还藏在鸡窝里?喜娃爹说村里都是这个样子,一遇到闹饥荒的年景,村里谁家不是藏着掖着地过的?岁旦打了喜娃爹几个耳光,打得喜娃爹没敢再解释下去了。苏安接着就数落喜娃爹是索罗村的反革命,要法办他。喜娃爹被岁旦几巴掌打得气就不打一处来,被苏安这样一唬,心里顿时软了下来。苏安就开始罗列喜娃爹的罪状。岁旦添油加醋地在一旁记录。喜娃爹听来听去火气就上来了,冲着苏安和岁旦破口大骂起来,说当年跟秋水共事的时候,没发现他后人还有暴君的范儿。哈布要是没做亏心事,年纪轻轻就不会被驴给踢死了。这光天化日的,谁见我偷了队里的粮食了?又是谁这么肯定粮食就是队里的种子?苏安和岁旦被喜娃爹这样一骂,顿时火冒三丈。苏安拍着桌子说这老东西就是个十足的怪物。气得岁旦踢了几脚喜娃爹的屁股。苏安叫岁旦别乱来,要叫他接受正义的审判,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要叫群众审判这个贼性不死的坏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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