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要不还是不加入了吧?我们做的是电影，怎么一下就成公务员了?天天朝九晚五的……我受不了。」
西影厂的招待所房间里，徐凯斌第一个提出了反对。
「况且，老宋你们也知道。我儿子明年就上小学了，我当初咬着牙买的那个学区房，就是为了让孩子能在燕京接受教育。将来考清华北大容易一点……你让我再回老家跟那六七百的分数线竞争，我想想都头疼……」
听到这话，宋汶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其实这四个人里，宋汶觉得最亏欠的就是老徐。
虽然几个人从来都不提，但他离婚很大一部分原因，大家都觉得是电影展闹的。
他妻子离开他，也是因为弄这个电影展，一边是不赚钱，一边是看不到发展。两口子争吵矛盾最后变成了离婚。
老徐是爱电影的，从这次大家分这850万的资金就能看出来。
他不是个很看重钱的人。
但作为当年县城的高考第三，他更在意对孩子的教育。
虽然这个矛盾一直没提，但团队里的人都知道他更希望能留在燕京。
如果电影节搬到了异地，那么团队肯定要在燕京设立一个办公室，用来联系一些在京的导演、演员之类的。他到时候负责的工作是这个。
可要是加入西影厂，那么这些活他也明白轮不到他，这时候打退堂鼓不是因为其他，纯粹是为了孩子。
孩子单亲已经很苦了。
要是再来个两地分离，那他绝对不会答应。
所以，听到了他的诉求后，李子维第一时间问道:
「要是……西影厂也能让你在燕京工作呢?「
「那我倒可以考虑。只要不让我和孩子分开，怎么都行。我儿子一定不能走我的老路，太苦了。我们省的录取线太高了……和他的前途相比，所有东西我都可以放弃!」。
徐凯斌说完，表明了态度，然后就不吭声了。李子维下意识的看向了李宁宁。
「我其实无所谓呀。在哪工作都是工作……西安也挺好，而且要是西影厂的工作环境真的能和许导承诺的那么稳定，我爸也不会说什么:「女孩子在外面东奔西跑，人家能和你结婚才怪「之类的话了。要是找个西北的男朋友也不错~总比现在这个强吧?
话吧……也挺现实。
可又没什么毛病。
在李子维眼里，宁宁这对象和她都谈了两三年了。
结婚的事情绝口不提。
总感觉俩人比起情侣，更像是一种相互慰藉的关系。
纯解决生理需要的。
「这么说……你是赞成的?」「嗯。」
李宁宁点点头:
「我信许导的人品。你们知道的，我是负责志愿者管理。不是和你们也说过么?咱们大大小小的电影人也见过不少，许导是第一个站出来留意到我们举办电影展的那些细节，并且给予出鼓励的人。那天他采访完，好多人都哭了……说这么难的电影展，本来以为这些电影明星会觉得寒酸……可听到他的话后感觉一切都值得了，因为……我们是在做我们热爱的事情……「
她脸上满是笑容:
「所以我觉得能把目光看向最底层的导演，他的人品一定不会差，在加上我爸一直希望我能稳定下来……毕竟我这岁数在我们老家又不结婚又没个正式工作，好多人都觉得我是不务正业了，我爸觉得脸上也不光彩……」
说完，她耸耸肩，代表了自己投赞成票后，也不吭声了。
宋汶下意识的看向了李子维。
却发现李子维也
在看着他。
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一分多钟的沉默时间后，李子维说道:
「我先说吧。」她挠了挠头:
「我其实……也无所谓的。如果说……能和许导……或者厂里商量把斌子留在燕京的事情落实，其他的我都行。
我有点类似宁宁的观点。她要不提家里，我可能更无所谓一些。但她提起来了家里……我就想，我爸妈岁数也不小了。我今年30，确实不太好找男朋友。
要是能稳定下来，在把个人生活啥的落实了，我觉得我爸妈也就心里踏实了。这是私人方面。
至于事业方面……我更注重许导说的那句话。他说……电影节是和陕西的文旅配套。之前我不就和你说了么?西安这个大唐不夜城，是他们的旅游名片。一定不会是什么虎头蛇尾的东西~
而且，我不知道你们听出来了没，他提出了一个……对咱们而言还挺陌生的词汇，叫做---西北圈。
我不知道你们对这些了解多少，但我常年去跑那些演员、导演的关系，我是知道的。他们很讲究这个，比如谁和谁有仇，他出现我就不去。比如红毯位置……这些是演员讲究的比较多。
导演那边更讲究这种圈子、派系之类的。
我觉得许导那么年轻，就能走到这个位置上，他未来的潜力一定不简单。而他既然选择了和西影厂深度绑定……那么说明他一定是看到了西影厂的潜力……应该是吧?
咱们对这些严格意义上讲都不太了解，但许导、杨蜜、梁冰凝这些人既然都选择了西影厂，咱们跟风应该也不错。以上，是作为我个人出发的观点。」
做出了一个总结后，李子维继续说道:
「接下来是电影节……我想了想，如果按照我们的后备计划。也是去跟其他城市合作。那几个客观条件咱们不是说过么?太远。太偏不行。明星、导演不见得会来，所以一定要有机场的城市。
没什么能回馈的城市也不行，就像是给咱们发邀请的n市。它比西安还偏西呢，太远了。说是娱乐圈荒漠也不过分，比起西安肯定差着事呢。
最后就是影响力问题……西影厂的影响力我以前真没太关注过。就知道张一谋、陈恺歌这些人是这里出来的。可今天逛完荣誉室和博物馆，我发现他们的影响力几乎是辐射整个影视圈的。
所以，我的意见也是赞成。前提是斌子的事情沟通一下，看看怎么处理。咱们四个人是一起苦过来的，我希望和你们不仅仅是一辈子的合作伙伴，更是一辈子都能工作在一块，不分开的朋友!「
她说完，最后看向了宋汶。
现在是2比1。
最后一票，该他来决定了。
作为创始人，同时也是小团队的最终决策者。
他其实想的挺多的。
一方面是大家都没提钱，他觉得特别感动。
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找到了三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伙伴。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因为今天下午聊天的内容里，他能感受的出来……西影厂对他们并不是绝对的需要。
甚至他自己也明白。
别的不提，许导人家啥样的资源没有?
真要说弄电影节，得一群人去疯狂的找他合作。偏偏他接待了自己四个人，并且选择了以诚相待。真的挺给面子的。
可现在自己如果要落户西安，竟然还得因为团队的个人原因和人家去讨价还价
我们哪有资格和人家讨价还价?
又不是说人家求我们。
而他心里其实也觉得……西影厂给出的条件很优厚。
能从燕京出来，他就不怕远走他乡。
但现在对一个并不是绝对需要他们的国企，去谈条件
怎么看都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才对。
可为了团队里的伙伴，他犹豫再三…
「我也同意，但和子维的观点一样，要是能解决斌子的事情，咱们把命卖给他都行。可如果解决不了……「
他看着徐凯斌:
「既然大家一起出来了，要做肯定也要在一起。我现在跟许导打个电话商量一下，要是那边能同意，我希望你收回那句朝九晚五你受不了的话!「
「没问题，入乡随俗我懂。只要不让我和孩子分开……或者你们要真想留在这，也干脆不用把我算到一起。我咋的也不能耽误你们三个。大不了我去给人家当培训师就是了。和宁宁一起带出来了这么多志愿者，我有经验的。
四个人的言语之间，和谐的竟然一塌糊涂。
而宋汶没吭声，只是直接拨通了许鑫的号码。
开了免提后「嘟嘟」的声音，犹如一种「最终审判」的讯号，让大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等待着。
直到许鑫接通:「眼，宋总，你好。」
梁冰凝的办公室内，许鑫接通了电话。
「许导，您好，我有个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嗯，你说。「
「我们团队的徐凯斌……」
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复述了一遍后，他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您看，他这情况有办法解决么?我们四个人既然一起出来了，肯定还是想继续在一起。但他这边确实是想让孩子留在燕京接受更好的教育。况且还是离异家庭……」
「嗯，我懂。」
明白了他的意思后，许鑫想了想，说道:
「厂里在燕京确实是有办事处的。办事处的人基本履行的是多种职能。而电影节进入筹备阶段后，燕京这边也确实要留人进行对接工作。所以理论上来讲，工作调动是没问题的。
但有个前提，那就是工作在进入正轨之后。现在草创阶段，正是最忙的时候，你们四个人就剩下了仨，这个条件基本无法达成，也是毫无道理的。
宋总，我们是诚意发出邀请，但邀请不代表我们是委曲求全，这点你要分得清楚。你想想看，如果你是老板，一名应聘者告诉你:他无法完全履行应聘的本职工作。那么你会同意么?「
见他有点分不清大小王，许鑫便点了他一下。
不是所有人都能和西影厂谈条件的。
而这件事虽然不大，但他必须要让宋汶明白，没有领导喜欢小团体抱团。
让你们来，是让你们工作的。
你们要是继续抱团，那从一开始的起步方向就错了。
「呃……这……对不起，许导，是我有些草率了。」
「不用道歉，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我知道你们四个是什么意思，大家这么多年感情在这。但我希望四位也能明白一件事，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工作上，厂里会尽可能给予大家方便，但这不是成为条件的借口。
换句话来讲，宋总，我给你们的承诺是电影节开办成功后就入编。可你提出来这些条件的时候，想过万一我要是存点什么坏心眼，榨干了你们的利用价值后，把你们丢出去时候，你们该如何自处?」
许鑫忽然抖出了一个让宋汶脊背有些发凉的可能性。
在他还来不及细想的时候，许鑫继续说道:
「所以，我和你们谈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我已经给予了你们最大的尊重，可同时四位也要明白一点，那就是任何单位、任何团队、以及任何人，对于小团体，都是异常厌恶的。我们希望找到的是志同道合的伙伴，而对待伙伴，我们坦率而真诚。可如果你们连人还没进来，就开始以小团体的身份自居，那大可不必。我的意思传达清楚了么?」
「明……明白了，许导。我们明白了。
「嗯，那就行了。当然了，至于是否在京工作，我的承诺依旧有效。电影节举办成功，步入正轨，那么岗位可以调整。但在这之前，厂里无法答应。就这么多，还有别的事情么?要是没有的话，我这边还有个会要开
「没了没了，抱歉，许导，真的给您添麻烦了……」「嗯，那我先挂了。」「好的，许导，再见。」「嗯，再见。」电话挂断。
一旁从头听到尾的梁冰凝笑着说道:
「真耳熟呀。」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