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十五辆车,本地牌照十二辆，外地三辆。”八月五号下午五点，王和平汇报今天的游客数量。
白沟村到云山村的路被堵了,这些车子都是从红崖村那边绕过来。这是一条连绵起伏的山路，需要从高速口下来,绕过层层大山才能过来。由于地形复杂，大河镇本地村民很少走这条路。
“我知道了。”秦宁揉了揉眉心。
“咱们要不要给钱？”王和平说完后问,这几天旅游过路费已经在各村子传开,他家亲戚昨天还问他村子打算。
“你想给？”
“不想。”这就像有人把刀架脖子上,别说他不想，村子就没人想的。
“不能给。”秦宁态度十分明确。她之前的三万是主动补偿,现在是各村子狮子大开口，就算这次妥协,以后也不确定还有没有幺蛾子事情。
半小时后,王和平出去工作,秦宁手机响了。来电人：李廷山。
“李镇长。”秦宁接听电话。
“在做什么？”
“办公室呆着。”
双方聊了几句，李廷山有些疲惫道：“明天来镇政府一趟。”
“我自己过去？”
“其他村子也会过来。”
这段时间旅游过路费闹得沸沸扬扬，虽有镇政府和交警出面，但事情解决的不理想。李廷山打算组织个小规模会议，把所有事情放在明面上解决。
秦宁问了一些细节后挂断电话。
镇政府出面在意料之中,严格来说，这比自己想象的晚了不少。明天是一个小规模会议，也是一场利益分配会。
……
“镇政府让明天开会。”就在秦宁挂断电话的同时，白沟村办公室里，王大路跟其他村长群聊。王大路是白沟村村长，人缘好资历高，跟其他村子关系不错。
“咱们是不是太过了？”王大路说完,一个村长纠结问。
这一年云山村混的风生水起，大家不羡慕是假的。只是羡慕归羡慕，他们对云山村插不上手。这次拦路收费，他们是基于两点考虑：1，旅游车确实影响各村生活。2，他们想从云山村那里分一杯羹。
大家都是大河镇的村子，没道理光云山村发展，大家干巴巴的看着。二十万是大家商量后的价格，这个价格对云山村不值一提。
“辣酱厂今年营业额已经破千万了。”
“他们光修路就修了七百万。”
……
其他村长有些酸溜溜的说着，大家都是贫困村，现在差距太大了！
“王村长，咱们现在怎么弄？”一个人问向王大路。
王大路没想事情闹这么大，他想了想：“明天先坚定态度，探探他们口风。”
他想的很清楚，要是云山村真的想通路，他不介意把价格降一些。
……
第二天上午，众人准时开会。
“秦村长，这二十万过路费，是给大家道路补偿的。”会议刚一开始，王大路开门见山。
“不可能。”秦宁直接拒绝。
“价格不合适？”
“二十万是按什么规定给的？”秦宁反问。
王大路不说话了。秦宁要是扯一些法律法规，确实是他们不占理，但事情闹到这份上，他们肯定不能退缩。
秦宁看向李廷山。从刚才会议开始，李廷山就没有多说，这次会议的关键点就是镇政府态度。
李廷山今年四十四，穿了件短袖衬衫，可能是这段时间事情多，他明显疲惫了不少。李廷山听大家争执完，认真看向众人——
“我理解大家的意思，大家认为车子从家门前过，不收钱心理不平衡。但从3011年开始，国家就严令禁止过路费，要是都按你们这么做，大家来镇政府是不是要收过镇费？去龙南市了，收市区费？要是真这么做，大家是不是越活越落后，世界全乱套了？”
李廷山先是从态度上理解各村子心情，再充分表示：过路费是不占理不合法的！
“那他们村子赚钱，我们全为云山村做嫁衣？”王大路十分委屈。
这就像穷邻居和富邻居，现在富邻居赚钱了，穷邻居不仅吃不到肉汤，还要把自家门口借给富邻居过车，这太憋屈了！
“这是云山村去年到上个月的缴税证明。”李廷山给众人一人递了一张报表。这份报表是经秦宁同意，根据报表显示，辣酱厂近半年共缴税522w。
现在国家扶持乡村建设，这些税向中央缴纳一部分，加上国家政策减免，落到镇税务局的有三百一十三万。
这笔钱主要用于全镇特困户和五保户补助。三百一十三万在一线城市买不了一套房，但能让全镇两千多家特困五保分着花，补着花。
“王村长，你们村有十二家五保户，镇政府四月刚分了米面粮油，你认为这些东西全是石头里面变出来了？”李廷山看向王大路。
王大路看着桌子不说话了。
他知道镇政府四月份补助的事情，他的太姥姥就是五保户，之前分米面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这些东西是石头里面变出来的。
“云山村是发展了，但辣酱厂和矿泉水厂是人家摸索出来的。你感觉车子从你们门前过了不平衡，你说说，你现在张口二十万，是不是拦路抢劫？”
“咱们是贫困镇贫困村，但不是野蛮镇野蛮村！”
“王村长，你也是高中毕业，就不能想想这个理？！”
……
李廷山是大河镇本地人，之前在北方城市当领导，后来主动申请调回大河镇。他学历高，平常都是沉着冷静的样子，大家还是第一次见李廷山发脾气。
此时不仅王大路等人，就连秦宁也愣了一下。
“要胡闹也要有个度！”
李廷山说到气头上，直接一拍桌子。之前各村子拦路收费时，他感觉这是一场文明的倒退，他本想跟村子讲理说清楚，没想大家越闹越过火，简直就是让其他镇子看笑话。
“现在就云山村全面发展奔小康，我们要当一辈子贫困村？”王大路梗着脖子反驳。
王大路高中学历，知道自己做的不占理，只是白沟村太穷了，他要为全村村民着想。现在全村有八十二户，这里面有七成以上都是留守老人儿童。要是二十万的事情谈成了，每家每户能分2439元。
这些钱听着不多，但足够老人孩子半年生活费。和村民的生活物资相比，胡闹就胡闹了，难堪就难堪了。
王大路说完，会议室里有些沉默。
“咱们人穷，但不能穷骨气，不能没有基本的是非观念。”李廷山叹了口气，接着拿出秦宁之前的水厂文件：“大家看看。”
这是矿泉水厂动工前，秦宁整理的工业旅游计划书。
计划书中，秦宁打算把云山瀑布和矿泉水厂作为旅游中心点，由中心点辐射四周发展。等大河镇道路修好了，可以把新路做成旅游大道，沿途村子做一些民宿饭店，只要云山瀑布和水厂人气高了，也会带动周围产业提升。
这只是工业旅游的一个雏形，里面有很多细节不完善，李廷山当时看完，做了一些批注就暂时放着。此时村民开会，他把这份文件打印了出来。
“咱们不要只看车子从村子过，要想想，能不能利用这次机会提高经济。”李廷山苦口婆心道。
众村长们认真看着，均有些面面相觑。
他们之前只想着云山车辆从自家门前过，心里不平衡。现在换了角度，只要让云山瀑布发展起来了，他们说不定也能改变现状。
众村长们各有心思，只是双方闹了一周，肯定不能立马认怂。
“我跟市里递交了申请，现在还没下来，你们好好想想。”李廷山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半小时后，会议散会。
秦宁正准备出去，李廷山喊住她：“你跟我来一下。”
秦宁跟着李廷山来到办公室。
“水厂生意怎么样？”李廷山示意秦宁坐下。
“金虹那边订了五千件，其他的地方寄了样品，还不确定订不订。”秦宁实事求是道。金虹的五千件是分批运输的，现在已经全部送完，剩下来就是开拓市场。
“有没有信心？”
“尽力做好了。”
秦宁没有给出肯定答案，但经过这一年的风波，还是信心十足的。
李廷山又问了一些细节，接着说出主要目的：“有没有计划投资旅游公司？”
“旅游公司？”秦宁一愣。
“对。”
刚才开会时，他虽说给市里递了申请，但龙南今年修路，城里有一大批老旧小区要拆迁，龙南就算同意也不会有太多的财政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