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界上怎么会有神呢？
所以当福泽谕吉他们找到森鸥外的时候,这位黑头发的医生、在队友眼里战无不胜、厉害的一匹的先生，已经不会跑不会跳……也不会再开口说出什么话了。
那位森鸥外激推的青年，看了一眼就呜咽着扑了上去。
福泽谕吉则是站在旁边,尽量冷静地看着他。
森鸥外躺在一片感染者的尸体下面,手上握着的枪并不是他平时习惯的那把左轮,但他依旧紧紧地握着。
他的眼睛其实并不是闭上的，而是像平时那样睁着，安静地透过缝隙看着上面的天空。
福泽谕吉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过去。
天空白茫茫的一片，所见之处全都被云彩覆盖了，轻飘飘的雨丝从天上落下来,落到人脸上,泛起一丝凉意。
有几滴落到了眼球上,感觉有些涩,不太舒服。
看了一会儿，福泽谕吉重新低下头来,沉默着蹲下身，抚下了森鸥外的眼睛。
那双已经失去了色彩的紫红色眸子被薄薄的眼皮盖住,也从此失去了看向外界的机会。
他死了。
福泽谕吉沉默着——尽管他平时也挺沉默的，但现在,他那种沉默是死一般的。
沉默同样在这个战后的战场上蔓延。
森鸥外的出名并不仅仅是在他自己的队伍里,相反,由于他的作风，他其实在整个方舟的保卫军里都是很出名的。
他的强大，他的医术,他的人品，都是他出名的原因。
所以福泽谕吉才会说，森鸥外的变化真的很大。
——
太宰治在从福泽谕吉口中听到森鸥外的死亡的时候,很迷茫。
甚至于福泽谕吉刚开始跟他说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福泽谕吉重复了第二遍。
“森医生牺牲了。”福泽谕吉看着港黑的这位年轻首领，看着他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
“明天，我们会为森医生准备葬礼。”福泽谕吉说着，“你作为他的学生，最好还是参加一下。”
太宰治张了张嘴。
他想问森先生怎么会死呢？他想反驳自己根本不森鸥外的学生啊。他在思考森鸥外的死是因为他那所谓的教训吗？
他想说的很多，但他张嘴迟疑了半天，最后只是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好。”
福泽谕吉对着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因为太宰治是森鸥外的学生，他才会特地过来告知一声。
福泽谕吉走了之后，房间里重归寂静。
太宰治坐在原来和福泽谕吉说话的地方一动不动，脑子一片空白。
森鸥外死了。
这个消息砸的他整个人头昏脑胀。
他忍不住在心里质问自己：
森鸥外的死和他有关吗？如果他没有做今天早上的恶作剧，森鸥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这个时候的太宰治又才恍然想起来。
啊，这个世界的森鸥外没有做任何事情。
他既没有利用织田作之助对付iic，从而间接导致织田作之助的死亡；他也没有利用旗会对付超越者兰堂。
这个世界的森鸥外什么也没来得及做。
但是……太宰治这个人，非要强加给他那些罪恶。
这个世界的森鸥外有江户川乱步，所以他有更好的方式解决兰堂。
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在iic世界之前篡了位，所以森鸥外没有利用织田作之助对付iic。
这个世界的森鸥外是无辜的。
是太宰治，强加给他了那些罪。
所以他不愿意承认森鸥外，甚至恶劣的对他进行一些所谓的“恶作剧”。
而森鸥外只是坦然地接受。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地板。
他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到底有多难看，他的身边也没有任何人。
中原中也在他们加入方舟之后，就已经被他派出去了。
因为加入了方舟，中原中也必然知道森鸥外还活着。
但是这样的情况是太宰治不愿面对的——就这样挺好的，他们两个互相厌恶，谁也不越界，两个人之间隔着厚厚的一层膜。
这样的关系才会让太宰治舒适。
太宰治现在的表情，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荒芜的鸢色眸子里显现出一种近乎天真的茫然来。
他那张脸一片苍白，黑色的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很乱。
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朝着西方。
他在那个位置一直坐到了太阳西下，房间里由渡着金边的白，逐渐过渡到了昏黄的橙，最后变得黑漆漆一片。
过了很久以后，坂口安吾才看见他从桌子上拿起了那本没有字的文学书，握着一支笔在书上极其认真地写下。
「森鸥外存活」。
他写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执拗，在写完之后，那双没有高光的鸢色眸子安静地盯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