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母：“曦曦, 本来以为，只有等你也百年之后, 我们才能再见你一面。没想到我们这么幸运，还可以再跟你说说话。……”
奚曦已经不记得，她有多久没听到过妈妈的声音了。
在她印象里，妈妈一直是骄傲的、幽默的、有趣的，在她嘴巴里，从来不会有这样真心温情的话出口。
她小时候还曾想过，有没有一天，妈妈会把她的逗趣外壳褪掉，坦诚地跟她谈心。
没想到，这一天真的会出现, 更没想到, 这一条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奚母：“真没想到, 原来有一天，我们还能再见到你, 真好。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了。”
奚父：“哪儿啊？明明是她再见到我们，我们这不是没见到她吗？”
奚曦：……？
奚母怒道：“你能不能别打岔？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 你一打岔, 我现在什么情绪都没了。”
奚父：“那不挺好的，好不容易让姑娘再见我们一次, 你这么悲情干什么, 你不是最不喜欢煽情的桥段了吗？”
奚母：“那能一样吗！”
奚父：“有什么不一样的？好不容易见到姑娘, 当然得笑着了，拿出你这段日子怼我的状态来啊！”
奚母：“你想听我怼你就直说，找什么借口！”
“……”
奚曦：……
奚曦：ok, fe
奚曦：本来还担心爸妈过得不好，现在看，他们过得挺好的。
奚曦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遍视频，才关掉它，打开对话框。
做宋嫂鱼羹超好吃的店：谢谢你。
群组管理员：不客气。
做宋嫂鱼羹超好吃的店：你今天好正经。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奚曦：……
人家不应该正经吗！
人家给了你这样一份大礼，你在人家回复“不客气”后竟然说了句这么离谱的话！
奚曦在心里吐槽了自己一通。
算了，她承认了，其实是她自己不正经，所以别人正经起来，她根本没办法跟人聊天。
做宋嫂鱼羹超好吃的店：太晚了，早点睡觉。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奚曦：……
人家好像不需要睡觉来着。
做宋嫂鱼羹超好吃的店：早点休息，回见。
奚曦：呼，终于正常了，太不容易了。
果然，大半夜收到这样激动人心的大礼，容易降智。
群组管理员：其实，我也不用休息。
做宋嫂鱼羹超好吃的店：……
做宋嫂鱼羹超好吃的店：还是休息休息吧，处理事情的时候这么久都没回复消息，我看你也不是不用休息的。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奚曦：。
还是没有忍住怼人的手。
默念一百遍这是恩人，没有他今天就见不到爸妈的脸。
做宋嫂鱼羹超好吃的店：……你刚才看到的，都是你太累了产生的幻觉，不要当真。
群组管理员：原来是这样。
做宋嫂鱼羹超好吃的店：对，早点休息，晚安，回见！
今天是大年初一，春节。
也是奚曦的店铺们展开活动的第一天。
帘城是个小城市。
春节，大城市的年轻人都会离开。但是帘城却相反，这个节日，会有许多年轻人回来。
也因此，城市里的娱乐场所在年假期间一般不会关闭，生意也会特别好。
不过今年……似乎格外不同。
大年初一，奚曦受杜启邀请去三危寺上香。
在停车场时，奚曦忍不住多瞥了几眼停车场内的车子。
“怎么了？”
奚曦目光从车牌上收回：“好多外地车，三危寺香火真旺。”
杜启扭头扫了一眼，眼中露出不解：“好奇怪啊。三危寺香火虽然旺，但往年，停车场里的车，十有八九都是本地的，至多是本地其他区县，几乎没出现过其他城市的车，还是这么多。”
奚曦：“可能……因为当初登上央视的那个旅游宣传广告？”
杜启恍然大悟：“对啊，有可能。”
天气已经开始回暖，风也没了刺骨冰凉。
沿着石梯拾级而上，敬过一柱香后，奚曦下了山，去往开在三危寺附近那间餐馆。
下车时，杜启一愣：“奚老师，我发现，这儿的停车时，也好多外地车。”
他说了奚曦才注意到，扭头看了一圈。
确实，十辆车里，四五辆是外地的。
奚曦：“难道，旅游广告的力量这么大？”
走近餐馆，推开门，奚曦看到了……人从众叕。
她震惊了。
虽然说，帘城有不少返乡年轻人，但今天是大年初一呀，难道不应该跟家长去走亲访友串亲戚吗？
——就算有跟亲戚一起出去吃饭的家庭，或者没有走亲访友习俗的家庭，也不应该这么多吧？
等吃的过程中，奚曦仍满脑的问号，不时往旁边人桌上瞥，想要一窥究竟。
窥着窥着，奚曦没有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倒是看到了另一件想看到的事：有人接受了演员的提议，正在准备表演并拍摄“吃重辣脸上表现出吃到鲜美食物”这一项目。
奚曦不自觉被吸引了目光。
表演这位顾客叫明育，今天是跟家人一起来吃的。
事实上，他并不想参加这个令人尴尬的活动。
但，他大学学的是表演，今天跟家人亲戚一起吃饭，又碰巧遇到了这家餐馆的倒霉活动，亲戚一起哄说“这不是育育的专长”吗，家长再一赶鸭子上架——
他就迫不得已接受了这个倒霉活动。
明育生无可恋，只感觉有一千根针扎在自己的背上。
可答应都答应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始表演。
明育面前用来表演的是特供菜，一份辣炒里脊片。
他夹起一片肉，小口小口咬着，娇羞如古代闺阁美人。
他唯一庆幸的事，是他很能吃辣。
而不庆幸的事，是这倒霉活动还要念台词，规定上说的是——语言也是表演的一部分，有语言才算作最终挑战成功。
明育缓慢地咀嚼完口中辣度惊人的嫩肉片，露出的表情，是他平时吃鲜美食物时留存下的情绪记忆的外露。
明育对着手机镜头，仍然娇羞：“刚才我们一家人去三危寺，想尝一尝三危寺素斋的美味。但里面的小和尚说，今日素斋早已预订一空，让我们改日再来，或者去山下的‘做宋嫂鱼羹超好吃的店’。正巧，三危寺和这间餐馆，都是我们这次出门想要打卡的地方。所以，我们就来了这。久闻三危寺素斋会让人吃一口就流连忘返，乃至于想要当场剃度出家。但尝了鱼羹餐馆才知道，这样鲜美的口味在俗世就能品尝到，何必出家？”
“好！！！”
明育家人带头鼓掌，亲戚们也跟着鼓掌。这一家人太多，鼓起掌来，满场都能听到。
所以没一会儿，整间餐馆都回荡起掌声。
明育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疯狂吃东西假装自己没尴尬。
——还好这地儿的东西确实够好吃，否则他真是亏大了。
旁边，奚曦有点儿明白了。
“啊，原来是从三危寺上被劝下来的，这样就说得通了。”
吃过饭，两人又一同前往青山附近。杜启正好顺路，捎她过去。
奚曦走后，明育的家人亲戚们，还在对明育本人发表高见。
明育心里尴尬，可他不是那种会顶撞回去的孩子，只能努力转移话题。
“对了，之前，我明明跟你们推荐过这家餐馆很多次，但你们都没同意，为什么今天突然过来了？”
明父惊讶：“你这孩子是上学上傻了吗？昨儿我们从夏家酒楼吃年夜饭，你没看到宣传册吗？”
“什么宣传册？”
“这儿的宣传册啊。”
“这儿的宣传册？？？”
明育呆了好几秒，重新抬起头：“这儿？你是说这间餐馆？”
“是啊。”
明育：“为什么一个餐馆会推荐另一个餐馆啊，这也太离谱了？”
“小育，你还真是上学上傻了，我们昨天都已经惊讶过一轮了，你反应怎么这么慢？”
明育：“……”
大概是因为，你们昨天就让我展示我上表演课的成果，所以，我只能假装一直吃饭，以至于完全没听到后来你们说了什么。
呵，谁又能想到，今天来了另一家餐馆，还是没逃过给亲戚表演才艺的噩梦呢？
走近温室大棚，还没推开门，奚曦就透过玻璃，又看到了……人从众叕。
她又震惊了。
如果说，大年初一，一群人跟家人亲戚去外面吃饭还可以理解；那大年初一，一群人出来采果子是什么情况？
联想到刚才在停车场，奚曦又看到了一堆外地牌照的车子，她想：莫非，这也是三危寺带来的宣传余韵？
毕竟，三危寺的一部分瓜果蔬菜，是她这边供应的。如果那边的主持或者小和尚，告诉了香客这一条，那他们上完香，过来摘一些瓜果蔬菜，好像也能说得通。
奚曦跟门口的员工打了个招呼，往里走了几步，想再听听顾客们说了什么。
恰巧，没走几步，奚曦就听到有人聊起了过来的原因——
“不愧是老夏推荐的，这果蔬，看着真新鲜。”
“是啊。这果蔬颜色鲜艳，饱满大方，一看就是上等货。”
“嗯，感觉比老夏那酒楼的货源还好呢。”
“这就难怪了。难怪老夏会在酒楼专门给这家蔬菜大棚做宣传，确实够格，不怕跌份儿。”
奚曦停住，消化了一会儿两人说的话。
她们说什么？
“老夏在酒楼专门做了宣传”？
老夏，不会是她想的那位老夏吧？
但是……在酒楼帮她宣传温室大棚？？
奚曦继续听下去。
“那现在，你对那家餐馆感兴趣了吗？”
“有点儿……”
“哈哈，我也是，昨儿晚上在老夏那看到宣传册——看到那里明明是餐馆，却给另一间餐馆打广告，除了觉得离谱，什么感觉也没有。现在体验完温室大棚采摘农作物，忽然就觉得，那餐馆可能也比想象中好不少。”
“我也是。要不，咱最后去冬季作物区那边看两眼，看完就过去那边。”
“行——啊，现在已经这么晚了？那我们快点吧，有的餐馆，过了饭点就不供应吃的了。”
当然，去到那之后，他们才知道，多亏他们过了饭点才过去。
否则，就以当时的客流量来看，只是排队，就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奚曦握着手机，等待夏老的回复。
听完刚才那两位顾客的对话，奚曦才得知，原来这才是人多、外地牌号的车辆多的真正原因。
可夏悟之大概在忙，所以一直没回。
又在这儿看了会参加假日活动的顾客们，从他们的反馈里得知活动确实有趣，奚曦就启程前往甜品店。
走近甜品店，推开门，奚曦又双叒叕看到了……人从众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