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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买了没多久, 从法院那拍卖来的, 别人提前装修好,冷冰冰的,住进去一段时间也始终没有家的感觉。

江谣平时喜欢买些小东西,把家里装饰的很有氛围, 但各种繁琐的事情压下来,导致他也没有这个闲心,新家住到现在,还跟个样板房似的。

许世卿后来没找过小辞, 倒是找过一次江谣。

两人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许世卿老话常谈, 依旧表示希望小辞能够回到陆家。这一次,他还拿出一大笔丰厚的资金, 表示感谢江谣这些年的照顾。

江谣没要, 也没怎么理会许世卿, 他不爱喝咖啡, 十分钟没到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江谣心如乱麻,过了会儿, 他打通了老胡的电话。

店里没人, 老胡走出来, 江谣正坐在西湖边上的长椅上。

老胡挨着他坐:“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江谣过问了一下店里的情况,还是那样, 今年的起色不好,原本作为公司开端,去南非找钻床的事情也耽误了,后来江谣还把钱挪出来安置了房屋,公司卡里所剩的钞票寥寥无几。

老胡安慰他:“做生意嘛,总不可能一直一帆风顺,也有低谷期,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我们又不求做的多大,你说是吧?”

江谣“嗯”了一声,在店里坐一天。

老胡抓了抓脑袋:“对了,我爸妈今年要回来,他们公司在美国那边发展遇到了一点儿阻碍,好像是融资的问题,原本谈的好好地,对方又反悔了,真是无语。”

江谣心里一跳,苦笑一声。

陆谌果然没那么好心,给一颗糖打一棍子,温水煮青蛙地逼迫江谣。

他如果单单只是从江谣身上使绊子就算了,老谋深算的狐狸早就看穿了他的性格,在老胡家人身上做文章。他可以跟陆谌一直耗着,但是老胡家里的情况呢?原本跟小辞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就陷入了一场无妄之灾,他父母打拼了那么久的事业,在陆家几句话里就灰飞烟灭,他们怎么想?

江谣在店里坐了一天,郑景行找到他,说肖诚家里有些事情,合作的项目恐怕要延后。

郑景行怕江谣心里不满意,给他赔礼道歉了好久,江谣笑了声:“景哥,这事儿本来就是你帮我的,怎么还给我道歉了。”

他平视前方,边走边说:“我多娇贵啊,怎么到处都有人上赶着给我道歉。”

地上的积雪融化了一半,恶劣地天气让柔软的雪变得坚硬如铁,踩在脚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惨叫声。

江谣感到了一股钻心的凉意,从脚下渗透到他的全身。

他抬头看着郑景行,郑景行的心蓦然一软:“没事的……”

江谣知道自己这样不好看,他低下头,让刘海遮住眼睛:“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景哥。”

肖诚家里有事,有的什么事,那就说不清了。

可以是很多种,总之,他们很擅长用这样的手段,进一步回到原点,退一步也不致死。

戚燃先前放话说无论如何要把小辞带回去,比起陆谌的柔和手段,戚家显得强硬许多,没有任何通知,他们就打响了第一枪,单方面的碾压和资源的控制牢牢地攫住了江谣。

他的工作停滞不前,无奈之下,江谣只好暂且关了西湖边上的门面店,回到大学老老实实上了一段时间的课。

这一切都在小辞的观察中。

是他让江谣为难了。

小辞发现,他一直在给江谣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有的没的,甚至凭空出现的,但是江谣从来不让他知道。

他不说,小辞也装作不清楚。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自私,小心翼翼守着尚未被挑破的矛盾,扒着最后的一点儿希望不放手,希冀地看着江谣,希望他能在这一场资本对抗中,撑的久一点,更坚定一点。

他的哥哥,江谣,是他的世界,他的一切,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江谣是这么说的,那时他比小辞高,杞人忧天时,他告诉小辞,如果天塌下来,他会帮他撑着。

小辞小时候对江谣盲目崇拜,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同时也相信这一句。

江谣也坐到了他的承诺,拆东墙补西墙,把这个破碎的家庭一路拉扯到现在。他似乎从来没想过,江谣也有做不到的时候,小辞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个成语叫天外有天,陆谌就是江谣外面的天。

他追赶着江谣的背影,却从没有想过追到他前面去。

一如八岁那年的夏天,江谣把他从水沟子里拽出来,站在他面前揍跑了一群小流氓,小辞就仰望着他的背影。

直到现在,小辞蓦然发现,他比江谣高了,如果天塌下来,需要他自己去顶着。

而天塌下来的日子,是除夕夜。

二月底,地面积雪融化,有了过年的气氛。

死气沉沉了一个多月的家里总算有了些人味儿,四毛跟老胡拎着一大堆年货走进来,又是杀鸡又是煮菜,电视的音量开到了最大,听着过年七天乐的各种小品,还有重复播放的晚会,企图制造出阖家欢乐的假象。

小辞在厨房打下手,江谣是病号,在沙发上充大爷,欺负江谚给他砸小核桃。

江谚有动画片看,让他砸核桃他也心甘情愿。

江谣把他抱起来,江谚在他哥的怀里扭了扭身体,“干嘛呀!”

江谣一拍他的屁股:“抱下你不行?”

江谚一溜烟就跑下去了,一点儿也不配合:“我都这么大了,不想被你抱。”

江谣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嫌弃之情言语表面:“你二哥这么大的时候,天天腻歪在我身……”

他话说一半,又打住了。

江谚浑然不觉:“二哥是二哥,我是我,我们又不一样!”

江谣干巴巴地回他:“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我弟弟。”

江谚拿起小核桃继续砸:“反正就是不一样。”

江谣把江谚拖过来:“我问你,如果你二哥跟别人走了,你愿不愿意?”

江谚一听,不得了,江谣恐怕看他不爽终于暗下杀心,心下绝望:完了,二哥走了之后,大哥再打我怎么办!谁来保护我!

“我不要!”

他懵懵懂懂地察觉出什么,当即就给出答案。

江谣掐着他的脸,陷入了茫然:“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要’和‘不要’都是自己说了算的。”

当晚,江谣喝了点酒,在零点的钟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老胡跟四毛醉的四仰八叉,从客厅的地面上爬起来,相互搀扶着出了门。

江谣也醉的不轻,横躺在沙发里,半边脸都埋进了枕头中。

小辞收拾着一地的残局,顺便把江谚抱回屋里让他先睡觉,关了客房的门,小辞拿出扫把清理地面,又把茶几上的瓜子花生壳扫进垃圾桶里,酒瓶放在门口,明天倒垃圾的时候带下去,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安排的井井有条。

做完这一切,最后只剩下江谣还没回屋,小辞蹲下身在他耳边喊了一声,江谣没动静。他又自作主张的把江谣拦腰抱起,发现江谣轻了许多,手摸在背上,摸到了硌人的骨头。

江谣软绵绵地陷在被子里,小辞坐在床边,给江谣喂了一颗醒酒药。

过了会儿,醒酒药大概起作用了,江谣醒来,发现自己枕在小辞的大腿上,小辞正在为他做太阳穴按摩。

从下往上的角度看,小辞的脸依旧没有瑕疵。不得不说,他长得非常好看,江谣见过陆谌,毫无疑问,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小辞的长相虽然像他,却又比陆谌长得更精致一些,应该是遗传了他母亲的长相。

江谣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盯着小辞,心中感慨:他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小辞要是个女的,必然就是江谣最喜欢的类型。

柔弱无害,温柔内敛,像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想到这里的时候,江谣已经把小辞杀人抛尸心里问题给全都忘记了,可见男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一看到漂亮的人,脑子里能自动给他美化美化。

“哥哥,你醒了。”小辞的声音唤回了江谣的思路。

江谣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在意淫小辞,不由脸皮薄红,心想最近的事情确实是太多了,而且超乎自己的意料,才让自己出现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现在,是时候做一个了断。

“小辞。”江谣坐起身:“你怎么想的?”

他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小辞却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小辞条件反射的抓着他的袖子,有些慌张:“哥哥……”

江谣看着他,“许世卿是不是找过你几次?”

小辞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果不其然,下一秒,江谣开口:“小辞,我认为,或许回去对你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小辞的心跌入谷底。

他直起身体,死死地盯着江谣:“你不要我了?”

江谣的心被他看得一阵闷痛。

他自己养大的小孩儿,自己怎么可能不要,江谣出了名儿的小心眼,白给人养小孩儿?他慈善家呢。

只是他承担不起这么多惨烈的后果,陆谌现在做得出用老胡家里公司威胁他,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手段,他还怕连累别人。

江谣心里的想法非常天真,与其牢牢守着小辞不让他跟陆谌回去,还不如放手。

陆谌是他的亲生父亲,难道还能对小辞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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