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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看星星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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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内气氛压抑又死寂。

就连几个喝上头的男生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闭上了想要起哄的嘴。

上午大巴车上林子迁对叶然所说的话仍然徘徊在耳边,大家的目光隐晦的看看他们,又看看黑暗中的梁枫。

……怎么回事?

林子迁为什么这么问叶然。

叶然坐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大脑有一瞬间空白,他手指捏着易拉罐,迟滞的抬起头。

圆桌对面的林子迁看着他,笑容弧度越大,眼里的情绪尖锐而扭曲,像疯狂的宣泄,转瞬又被他压下。

……他是故意的。

叶然嗓子干涩。

在场的所有人或许都不会在意他究竟喜欢男,还是喜欢女,只有沈时——

他忽然有点喘不上来气。

余光中,沈时的坐姿依旧散漫,仿佛根本没听见林子迁问的问题。

但叶然还是感到一阵目眩,他应该说谎的,反正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直男,他还可以继续和沈时做朋友,沈时依旧会每天和他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参加社团活动。

他依然可以拥有这样好的朋友。

……但不行了。

他总不能骗过沈时一次后,永远骗他。

如果有一天沈时亲自拆穿了他的谎言,那一定比现在还难堪。

没必要……闹到那种份上。

他手指有些颤抖,强装平静的放下饮料罐。

“欸,咱们之前是不是忘订规矩了,”寂静中,社长突然乐陶陶的开口:“为了活跃下气氛,咱们也可以不回答问题,重点是喝酒,那就喝杯酒对付过去,一样的。”

副社长放下酒杯,扫了眼林子迁:“我同意。”

于庭几乎是同时道:“我也同意!”

林子迁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当然,不回答也没问题,不过我这人比较较真,不回答的话,就自罚五杯吧。”

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再次僵持。

自罚五杯……和逼人回答问题有什么区别。

叶然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所有人都坐在灯光下,唯有他依旧坐在角落。

“可以回答。”

他没有去看沈时,垂着眸,声音很轻的说。

“我不是直男。”

……

“哗”——

窗户忽然被吹开,发出一阵刺耳尖锐的声响,窗外暴雨如注,远处层峦起伏的山脉被黑压压的乌云遮挡。

静谧的包厢中,副社长突然起身,去关了窗户。

“太冷了吧,”有女生开起玩笑,“这山里的冬天就是不一样。”

“哈哈,对啊,我们老家冬天也没这么冷。”她的同伴也小声出声。

周围人都在缓解尴尬,只有于庭吞了口口水,死死盯着对面的沈时。

他紧张的抓紧了手边的酒杯,被啤酒冲昏的脑子彻底凉了下来。

……完了。

他被林子迁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想循序渐进的让沈时知道叶然的性取向,从而平和的远离他,这下全完了。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沈时的脾气有多臭。

不论表面表现的再云淡风轻,不以为意,实际上只要他做下了决定,叶然绝对讨不着好——

一个gay天天跟在一个恐同身边,但凡深想两下,都是绝对算不上善意的揣测。

尤其是以前两人的关系还很亲近,此刻突然被拽下了遮羞布,负面情绪只会成百上千的增长。

于庭顿时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生怕沈时当场冷脸走人。

……看在这些天相处的份儿上,千万别给叶然甩脸子啊。

如果沈时这会儿突然离场,不用想都知道其他人会怎么看叶然。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儿!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努力暖场,偶尔有探究的视线朝叶然瞟来,又很快挪开,有人看着酒瓶,尴尬的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游戏。

叶然沉默的坐着,双手规矩的置于腿上。

他身体绷成一根弦,与沈时之间的距离越发的深,额前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几秒后,他抓着裤子的五指迟钝的松开,要去转酒瓶。

沈时却在这时,忽然出了声,“该问我了。”

他声音很淡,在不大不小的包厢里清晰的响起。

众人顿时一静,叶然抬手的动作也僵了下。

“额,”社长竭力打圆场,“这个,酒瓶还没转呢。”

沈时微扬下颌,半明半暗的灯光被灯球切割成各式各样的形状,晃过他苍白英俊的脸,他低着眼,漫不经心的道:“看清楚了,酒瓶指的是我们两个人。”

‘我们’……?

于庭敏锐的听见这个字词。

大家循着沈时的目光看去,发现酒瓶赫然指的是叶然和沈时两人中间的缝隙,只是更偏向叶然,但硬要往角度上靠的话,确实也包括沈时在内。

林子迁再次成为目光中心。

他百无聊赖的托着腮,指尖晃着女士香烟,突然多了个问问题的机会,他显然也很错愕,但下一秒便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还有一个问题啊,”他饶有兴趣道:“那问一样的吧,毕竟你们关系那么好,沈时,你呢,你是直男吗?”

……

操——!

于庭额角青筋直蹦,看林子迁的眼神像在看疯子。

他压抑着体内的怒火,头一次恨不得上去堵住一个人的嘴。

没完了是吧,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不少人也明白过来林子迁的问题有多险恶,纷纷皱起眉。

又是一阵极为尴尬的死寂。

包厢内只能听见窗外的风雨声。

众人的视线落到沈时身上,沈时松松散散的倚着沙发靠背,似乎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回答的必要,他一只胳膊搭着沙发扶手,眼皮也没抬一下,神色很淡。

气氛在他莫名的沉默中,逐渐变得古怪。

林子迁缓缓眯起眼,下一刻,沈时便轻描淡写的坐直了身,勾过茶几上的酒,干脆又利落的喝完五杯。

“嘶……”有女生没压住声音,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沈时也不是直的。

我靠。

城草不是直的?

真的假的?

众人心思浮动,疯狂交换着眼色,于庭也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太对劲。

沈时不太对劲。

他突然有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圆桌对面,沈时喝完了酒,却没放下酒杯,而是散漫的敲了敲杯壁,朝他投来一眼。

那一眼极黑极沉,冰冷的戾气犹如窗外翻滚浓稠的黑云。

他登时打了个寒颤,迅速明白过来沈时的意思:“……继续吧继续吧,不过你们俩谁来转酒瓶?”

“我来。”沈时说。

说完,他又当着众人的面,侧过头去问叶然,“可以吗?”

黑暗中,他像是迁就着叶然低头的动作,也微微俯着身,声音很轻,轻的如某种极具耐心的安抚。

“……可以。”叶然慢半拍的答。

他看了眼自己和沈时之间再次缩短成线的距离,大脑一阵又一阵的空白。

不能这样。

沈时不喜欢同性离他太近。

他想直起身,沈时却已经摁住酒瓶,两人本就缩短的距离顿时贴合,他瞬间安静下来,如雕塑般僵硬的坐着。

“咔哒——咔哒——”

这场越发变了味道的真心话大冒险中,褐色酒瓶再次停下,长颈瓶口晃了又晃,正正指向一个人。

沈时漫不经心的撂下酒杯,伴随着“当”的一声轻响,他看了眼笑容僵硬的林子迁。

“等等,”对上他不带任何情绪的黑眸,林子迁后背汗毛直竖,心脏栓了石头似的下坠,立刻说:“……我放弃!”

“我自罚五杯。”

“那是你的规矩,”沈时道:“我的规矩是,放弃自罚十杯。”

十杯,这是要把人往死了灌。

林子迁彻底没了声。

他脸上总是轻佻的笑容逐渐变得阴郁,盯着沈时看了几秒,他往后一靠,嗤笑:“行,你问吧,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沈时仿佛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内涵,无声的包厢里,只能听见他不咸不淡的提问:“上周末,我看见你和一个男生在天鹅酒店开/房。”

嗡——

林子迁的脸色几乎是刹那间变得苍白,血液在身体里急速逆流,他猛地抬头,嘴唇抖了又抖:“住、住口!我放弃……”

“那个男生是谁?”沈时抬眼看着他,把话问完,“朋友?”

周围人噤若寒蝉。

……卧槽。

大瓜啊。

先前还感慨过林子迁和梁枫情比金坚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朝他们看去,只看见梁枫黑如锅底的脸色,以及林子迁充血的眼睛。

看林子迁这脸色,那男的肯定不是梁枫吧。

上周末……叶然没来社团活动,听说是绘画专业聚餐?那梁枫应该也是在聚餐。

隐形人一般的梁枫在众人同情的注视下,死死攥起了拳。

他可以和林子迁纠缠,也可以忍受林子迁的执拗,唯独不能忍的就是,在众人面前被扒了老底,踩了脸皮。

“……林子迁,”他在林子迁难掩慌乱的眼神中,一字一顿:“天鹅酒店那晚,我们到底睡没睡?”

接下来的游戏依旧有序的进行着,气氛却一直维持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中心点。

酒瓶没有再转到叶然身前过。

他安静的穿上外套,围上围巾,这一晚上的闹剧让他心力交瘁,他半张脸藏在围巾下,眼睑垂敛着,表情静而默然。

某一时刻,大家都在为副社长很冷的笑话哈哈大笑,他轻轻起了身,对另一侧的女生说了句‘去上厕所’,便从黑暗中离开。

女生愣愣的应了声,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感受到一阵的难过。

……都怪林子迁。

她突然生气的想。

借着玩游戏的借口,实际上心思龌龊。

她收回视线,正要喝口水压压火气,猝不及防便对上了沈时看过来的视线。

沈时的目光沉而有力,让人不敢反抗:“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要去上厕所……”女生下意识回答。

沈时闻言点了下头,起身穿上衣服,“谢谢。”

圆桌对面,林子迁和梁枫早已离去,不知道去哪儿处理彼此间莫名其妙出现的“新男友”。

酒店后花园。

林子迁站在走廊上,低头抽烟。

细细的女士香烟燃了一半,他知道梁枫在找他,却一点也不想见他,能让梁枫着急再好不过,反正他们马上就要完了,这次梁枫肯定不会放过他了,他要想别的法子拖住。

……那晚沈时居然也在天鹅酒店。

想到沈时,他的表情就是一阵狰狞,几乎暴力的碾碎了烟,神经质的盯着雨幕。

该死的沈时。

该死该死!

走廊没有挡雨棚,狂风暴雨尽数穿过廊檐,细细密密的染湿了他的衣服。

他只穿着风衣,马丁靴踩着旁边的石凳,忽然从身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被滂沱的大雨遮掩的断断续续。

他笑了下,竟然还有点高兴。

梁枫这次来的倒是快。

他又抽了根烟,看着天边黑压压的乌云。

乌云层中爆发出恐怖的雷声,“轰隆”一声巨响,云层如煮沸的水,变幻多端。

脚步很快在背后停下,林子迁漫不经心的说:“来了啊,这次来得到是快——”

“砰——”

他瞳孔骤然放大,被一脚狠狠踹飞到走廊角落,剧痛霎时从后背传遍全身,连骨髓里都是针扎般的痛楚。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立刻忍着剧痛转头。

漫天大作的风雨中,沈时背着光,高大笔挺的身影压下一片阴影,他居高临下的站着,正像看一个死人一般,平静幽冷的看着他。

巨大的危机感顿时浮上心头,林子迁完全没想到总是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模样的沈时,居然会直接动手。

他手心蹭到了地面,火辣辣的疼,心情急转而下,面上还是轻佻的笑:“怎么了?玩不起啊?”

“嗯,”沈时不疾不徐的朝他走来,淡淡的说:“我玩不起。”

又是一拳砸到了脸上,剧痛深深的渗进面部每一个角落,林子迁痛苦的呻/吟出声,身体蜷缩成一团。

沈时疯了,他怎么敢的……?

领口被粗暴的提起,廊檐外的狂风狰狞如鬼影,裹挟着黄豆大小的雨点尽数砸在两人身上。

在被碾压式的踩着尊严,发狠的揍了几拳后,林子迁才从沈时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浓郁的、阴鸷的戾气。

他痛的浑身麻木,眼睛都睁不开,却突然神经质的笑出了声,声音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你尽管打,再打下去……我要是死不了……”

“我赔得起。”

沈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瞳孔黑的纯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坨垃圾,透着丝不加掩饰的凉薄:“你可以试试。”

林子迁霎时打了个寒颤,惨白的脸像被抽干了血色,从沈时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堪称冰冷的威胁。

沈时疯了!

绝对是疯了!

他终于感受到了恐惧,艰难地挥拳反击,却被一脚踩住小腹,沈时毫无情绪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林子迁头一次感到后悔,为什么要去招惹这么一个神经病。

电闪雷鸣间,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你们在干什么!”

梁枫的身影渐渐清晰,他粗喘着气,浑身湿透了,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风雨哗哗刮过,他的目光从站着的沈时扫到虚弱的林子迁,“沈时?……你要杀人吗?!”

为了找林子迁,他几乎跑遍了酒店,所有积攒的郁气在看到林子迁惨状的同时,无缝转为了怒火。

林子迁确实没干人事,但不代表沈时能这么嚣张!

他以为这是哪?他家后花园吗!

梁枫看着被沈时踩在脚下的林子迁,林子迁素来精致的穿搭已经彻底变了样子,头发脏乱,风衣破破烂烂,鼻青脸肿的,看见他后顿时小声的动了动嘴,像在求救。

他瞬间红了眼睛,挥拳冲了上去:“你还不滚开!”

……

淅淅。

天空像破了个口子,雨下得更大了。

沈时在这片雨声中,说:“我真是烦透你们了。”

他声音不大,只有林子迁能听见。

林子迁一向恣意的脸上浮现出恐惧,挣扎着对梁枫摇头:“别……”

话还没说完,他便听见了一声惨叫。

“砰——”

梁枫被粗暴的掐住脖子,像毫无反抗之力的鱼肉一样,在飞起的尘土中,猝然倒地。他被沈时踩着小腹,面容涨血而浮肿,嗓子卡的挤不出任何一个词汇,连呼吸都是艰难的。

这张脸正对着林子迁的方向。

林子迁目眦欲裂,心脏和灵魂在这一刻痛的如同要裂开,他整个人崩溃的、扭曲的颤抖起来,五指胡乱的在空中抓住沈时的衣角,竭尽全力地想让他停下动作。

“看见了吗?”沈时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我已经忍你们很久了。”

梁枫在沙哑的痛呼。

林子迁脸上的肌肉凝成一团,能看见凸起的血管:“看……看见了。”

他近乎绝望的明白了沈时的意思,麻木的移开视线,却被猛地抓住头发,与梁枫继续面对面的对视。

沈时声音平静,骨节分明的大手蓄着强悍的力道,对他说:“看见了就好。”

“再敢出现在叶然面前,下一次你就去医院见他吧。”

于庭冒着大雨冲出包厢,他心急如焚,手里撑着服务员给他找的伞。

前厅他已经找过了,沈时不在那,现在只剩下后花园没找,他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又只感晦气。

玛德,出来玩遇到两个傻逼,这他妈谁不感觉晦气。

雨下的越来越大,大厅的显示屏刚才发布有暴雨预警,预计要持续三四天,社长已经准备和酒店方协调,多续几天房。

还好现在是期中考试周,学校为学生们提供了一周的自由复习时间,也不用和辅导员们来来回回的请假。

他心里想到不知所踪的沈时,又是一阵头大。

沈时可是恐同……也不知道接下来和叶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该怎么相处。

真愁人。

雨伞被狂风吹得一阵阵抖动,伞沿都要被吹翻,于庭一身湿的走进长廊,才走没几步,便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沈时手里拿着手机,低着头,碎发潮湿的滴着水珠。

“操!”他喊了一嗓子:“沈时,你他妈跑哪去了!”

他气息不平,大步朝沈时走过去,心里还在纠结怎么开导他叶然是gay的事,下一秒,他便震惊的盯着沈时下颌的淤青。

算不得明显,但在比他矮的人面前,一眼便能看见。

“……你打架去了?”

他眼皮疯狂抽搐,沈时已经多少年没这么暴躁过了,上一次见他打架,还是大家在烧烤摊吃饭,隔壁桌的男人闹事的时候。

仅这么一次,于庭就再也没敢惹过他。

沈时看他一眼,皱起了眉:“很明显?”

“废话,超级明显好吗!”于庭人都傻了,仔细在脑袋里过了一圈,“你不会是跟林子迁他们狭路相逢了吧?”

那倒是替天行道了。

话说到这,他就想到了先回别墅的叶然,大起大落之下,他下意识没做那么多铺垫,跟着沈时的步伐往正厅走:“那个……你刚才出来,没看见叶然吗?”

沈时神色有些冷,嗯了声。

坏了坏了。

提到叶然连话都不想说了。

于庭这会儿真想感慨一句恐同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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