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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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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信还是跟着雪里走了,雪里那样求她,即使百般不情愿,还是狠不下心。

她们疯了似地跑,怕被人追上,往山上跑,夏衫短薄,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的,身上哪哪都疼,也顾不上,只知道跑。

寂寂夜空,星月依偎,直至东边的天泛起鱼肚白,在起伏的黑色山峦之上,那一片沉静的蓝白,因即将跃出的朝阳染上瑰丽梦幻的色彩。

渐渐能看清林子里的路,雪里说:“停下来休息会儿。”

她们坐在凸起的树根上,雪里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满是细长的血痕,春信垂着眼用两根手指把皮肉上的小刺拔掉。

春信身上套着狗肉馆砖房里翻出来的大校服,衣服快拖到膝盖,又有雪里在前面开路,倒是没受什么伤。

有热热的眼泪滴在手臂,雪里低头看,“你在我伤口上撒盐。”

春信还在吧嗒吧嗒掉眼泪,“我没有。”

雪里平静说:“盐是咸的,眼泪也是咸的,落在伤口上,辣辣的,很痛。”

“真的吗?”她泪眼朦胧抬起头。

雪里说:“当然。”

于是有柔软湿润的触感在皮肤上扫过,雪里又一次表情失控,惊讶张大嘴巴,“干嘛呢!”

“我帮你舔掉了。”春信还在砸吧嘴,“真的是咸的,为什么?”

“不是……”雪里扶额,“为什么要舔我?”

“小狗都是这样的。”春信说:“小狗会舔自己身上受伤的地方,猫猫也会舔,这样肯定是有用的。”

她嘴巴一动一动,眼睛定定看着某个地方,雪里心下不妙,果然她又说:“口水不是咸的,我……”

“快走吧!”雪里赶紧拉着她站起来,“快跑,一会儿别被追上了。”

春信要把衣服脱给她穿,她不要,只说:“以后要听我的话,不可以再任性了,知道吗?”

她现在乖了,闷闷“嗯”一声,“知道了。”

也是累了,速度渐渐慢下来,能避开割肉的荆棘树枝,雪里说:“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你的,那地方真不能呆,我们要回家,找爷爷奶奶。”

春信抽抽搭搭说:“奶奶把我赶出来了。”

“不是的,她是被尹愿昌气着了,你也知道她的脾气,她都是个老太太了,咱们让着点她吧。”

雪里开始细数奶奶的好。

“上学期,有一天下雨,奶奶还到学校来给你送衣服来了,你记得吗?”

春信说“记得”,雪里说:“就是嘛,她只是嘴毒一点,脾气坏点,其实是很关心你的。”

“还有你身体不好,奶奶每天都带你去锻炼,我们现在身体好不感冒,都是奶奶的功劳。”

“还有爷爷,是不是也经常偷偷给你钱买零食吃。”

“他们只是用错了爱你的方式,至少没有饿着你,冻着你,也没有想把你卖掉吧。老一辈的人呐,就是这种教育方式,扭不过来了,没办法,就忍忍吧。”

“我们还小呢,人生还很长,爷爷奶奶已经老了,还能活多久?不等你长大,他们也许就不在了,而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以后总会遇见好事的。”

“还是要回家,回到我们的大床上去,奶奶铺的褥子多软和,被子也香香的,还有院子里的花都开了,你不想看看吗?等我们回去的时候,豆子也熟了……”

雪里说了好多话,第一次有人跟她讲这些道理,她其实听不太懂,心里还是很难受,也没有多怀念她说的大床、花和豆子。

她想起奶奶好的时候,也想起她坏的时候,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她一言不发,一句她的解释也不听就把她赶出来。

她根本没时间反应就被拖着走,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好不容易适应,又被陌生人带走,关在笼子里,用车子拉到大山里。

每一次她觉得不会更糟的时候,又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将她拖至更深的深渊;每一次爬起来,精疲力竭快要上岸,上面早有人再等着,踩住她手指狠狠地碾,或是假装拉一把,再笑嘻嘻把她推下去。

幼年无知的软甲包裹一颗脆弱心灵,使她不在这命运的跌宕中四分五裂。

她心里是不情愿的,可既然冬冬说了,那就回去吧,只是为了继续和冬冬待在一起。虽然冬冬总说些她听不懂的啰嗦话。

雪里还在絮絮叨叨念着奶奶的好,春信说:“你不要再骗人了,我都跟你走了,不要再骗我了。”

雪里闭上了嘴巴,是的,她说这些只是担心春信一转身又跑了。

春信问:“我回去,她要是不给我开门呢?我咋办。”

雪里毫不犹豫的,“那你就住我家,和我住,我妈妈会同意的。”

尹家要是真能放过她就好了,雪里真希望她能过得好,春信太苦了。

她开始想,春信到家里来住的可能性是多少。既然她奶奶都已决心不要她,春信也不想回去的话,就和她一起生活吧!

她们已经走出很远,翻了几座山,来时的路早就找不到,爬上座秃山,雪里指着下面,“看,火车!”

一回头,春信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不知道干嘛。

“掉东西啦?”雪里问她。

春信跪在草地上,举着一把草叶子,“车前草,可以敷在伤口上,我奶跟我说的。有一回,我跟她去山上摘野蕨菜,看到有人摔倒,膝盖破了,人家就是用这个嚼碎敷的。”

雪里:“……那不全都是口水。”

春信理所当然开始嚼起草叶来,“对啊。”

雪里嫌弃“啧”一声,“没毒吧。”

春信:“吃不死,这个还可以泡水喝,反正也是对身体好的。”

嚼完了春信吐在手心里,口水呼啦的举着过来,准备给她敷在胳膊上。

“我不要!”雪里惊恐后退。

“你不要跑啊!”

……

她们下山沿着铁轨走,这季节有桃子,运气好遇见棵野桃树,春信摘了半书包。

青油桃,硬得能把人牙崩掉,也不甜也不酸,不过到这时候还有什么可挑剔的,雪里不时扭头看她,那小黑爪子一手一个,啃得可欢。

铁轨好长,四条小短腿倒腾一上午,累惨了,靠在树下歇息,春信从书包里摸出来四个桃,“吃午饭啦。”

遥望那看不到头的铁轨,再望望这无边无际的大山,雪里直叹气,“我们怎么办啊。”

春信说:“就走回去呀,我们还当了一回流浪汉,我第一次当流浪汉,嘿嘿。”

她把衣服胳肢窝揪起来闻闻,白眼一翻,吧唧倒地,“我都臭了!”

可不是吗,狗笼子里滚来滚去,天又热,早就臭了。雪里胳膊腿都是绿的,全是口水味儿!

雪里接过桃子啃,春信又爬起来,把校服裹成一个长条条放在草地上,“来枕着,我们躺着吃饭吧。”

雪里依言躺下去,两颗小脑袋挨在一起,春信嘻嘻笑个不停。

雪里蹭蹭她的脑袋,望着树叶缝隙里蓝色的天,坏心情也一扫而空了。

原来是这样一种心情啊,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快乐,受苦受难也不怕。

实在是累极了,想着坏人也抓不到她们,就安安心心躺在树下睡觉,一直躺到太阳移了位,树荫遮不到身上,她们才爬起来,拍拍屁股继续往前走。

睡一觉精神多了,就是口渴,春信吃了个桃,“其实我们运气已经很好了,如果是冬天怎么办呀,脚好冰,手也好冰,但现在一点也不冷。”

雪里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们运气很好。”

春信说:“而且我们也顺利跑掉了,没被坏人抓住,还有桃子吃呢。”

雪里“嗯”一声,春信说:“所以你开心一点,现在多好玩啊,而且我猜,可能不写暑假作业也不会挨骂的,你知道为啥吗?因为我们被拐卖了呀!我的书包都不见了。”

蹭蹭小脑袋,雪里弯弯嘴角浅浅笑,“春信,你真好。”

“我好吗?”

“你特别好。”

“嘿嘿,嘿嘿。”春信害羞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她们还在走,春信穿的一双黑色小皮鞋,是她表姐小时候穿过的,都是老古董了。

皮鞋质量很好,鞋底很厚,只是这么长时间的走,脚难免要磨破,到最后实在疼得受不了,她干脆脱了袜子光脚在轨道上走猫步。

袜子里的钱都被汗泡软了,春信捏着一角凑到鼻子底下闻,“怪不得人家都说臭钱臭钱,真的好臭!”

雪里哈哈笑起来,笑完想起自己袜子里也有。

小脚丫子白嫩嫩的,花边袜子以上的小腿已经晒成小麦色,两厢对比鲜明。雪里穿的球鞋,好穿得多,就在下面扶着她走。

到太阳完全落下山去,天空变成水洗蓝,雪里也选好了今晚过夜的地方,就在离铁轨不远的一处松林里。

走了一天,出了好多汗,揪着衣摆抖两下,风吹进来好舒服,春信说:“风摸遍了我的全身,我洗干净了。”

雪里脱了鞋在松林里走,松针软软的,痒痒的,有点扎脚,好玩。

雪里让她坐下休息,“我捡树枝,你看着,晚上我们烧柴烤火。”

“好呀。”春信乖乖坐着,把雪里捡到的柴都堆到自己面前,她出神望着天上夕照染红的云,“这个像鸡,你看,它有个尖嘴巴,那个像狗,是趴在地上的,还有小耳朵……”

她说“你看你看”的时候,雪里说:“看到了看到了,真的好像。”

“是吧!”春信一回头,雪里一边说话一边弯腰抱柴,春信大叫:“你根本没看!”

捡完柴她们开始找吃的,在铁轨对面的山坡上,发现一片青青的菜地。

春信说:“有吃的。”

雪里说:“有人住?”

穿上鞋袜,她们决定过去看看,要是有人,说不定就得救了。

然而好不容易爬上山去,转了一大圈也没看见哪里有灯火,缓坡上就这孤零零的一块田。

雪里说:“可能是家里没地,偷偷跑来种的。”

“为什么要偷偷?”

“退耕还林,以粮食换生态,但有人还想种,就偷偷在山上开块地。”

春信抓抓后脑勺,冬冬又开始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了。

雪里笑,“我们弄点吃的。”

挖了些土豆和萝卜,用石头把臭钱压在菜叶子底下,她们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横穿铁轨回到松林,清理出一片空地烧火。

春信说:“种菜不容易,我奶奶种菜可辛苦了,她给我弄个小桶上厕所,还用一个大石缸装我的屎,瓜皮树叶都丢里面,用里面的大粪浇地……”

雪里说:“我们给钱了的。”

春信还是不放心,“可我们的钱是臭钱。”

雪里:“……臭钱也是钱。”她抬头,浅浅叹了口气,“没有比大粪更臭的东西了。”

春信歪头思索一阵:“冬冬说得对。”

萝卜没办法削皮,和土豆一起丢进火里,春信在火边坐了一会儿,忽地皱起眉头,抽抽鼻子,“我们有豆豉吗?”

雪里莫名:“没有啊。”

“那我怎么老闻见一股豆豉味儿呢?”

“啊?”雪里视线在她周身扫过,“看你左手边。”

春信扭头,两双袜子丢在一边,被烤干了,臭出别致。

……

天彻底黑透,林子里不知什么鸟在“咕咕咕”叫,蛐蛐的声音四处响成一片,雪里用树枝把土豆和萝卜扒出来,放一旁晾晾。

俩小孩靠在一起,春信说:“昨天我们在房顶上,我看到山和树,我觉得到处都好空,我特别害怕。今天我们在树林里,我又不害怕了。”

雪里用树枝敲着土豆外面的黑皮,问“为什么”,春信说“不知道”。

过了会儿,春信问:“你的后面冷不冷?”

前面烤着火,背后吹着风,雪里说:“好像有点冷吧。”

春信慢慢地、慢慢地将嘴唇贴到她耳朵边,还用一只手蒙着:“我们背后有鬼。”

雪里要回头,春信急忙拉住她,低声急切道:“不要回头,回头就会被鬼附身!”

雪里:“……”她扒拉个萝卜到她面前,“你吃不吃的。”

春信马上就把鬼抛之脑后,“我吃,我咋不吃!”

萝卜都被烤软了,剥掉外面的黑皮,里面肉是透明的,水分足,还很甜,春信喂她吃了两口,“是不是特好吃!”

雪里说:“今天先吃土豆吧,萝卜留着明天口渴的时候吃。”

土豆烤出来可香了,春信吃饭也香,两只爪爪和嘴唇外面一圈都是黑的,吃完捞起衣服里面擦嘴,爪子在裤子上揩几下,然后捡起地上的土豆壳壳和萝卜壳壳往身后一丢,“大哥大姐们,你们都是好心人呀,我给你们东西吃,不要害我呀。”

雪里:“……”

火不能灭,山上夜里冷,潮气重,两个人轮流去捡柴,都不敢走远。

到后半夜,附近的柴都捡完了,只好折树,风一刮,烟就往人脸上扑,呛得直流泪。

俩小孩在火前裹着大校服坐着,脸都快烤脱皮了,后背还是凉的。

春信说:“烤烤屁股吧,屁股好冰。”

于是她们扭过身来烤屁股,雪里忽然扭头对她说:“鬼就在你面前。”

春信啊啊大叫,雪里一下把校服蒙到头顶,撅着屁股咯咯笑。

后半夜实在撑不住,睡着了,火也灭了,两个人都被冻醒,抱在一起发抖。

她们躺在山坡上,枕着书包,依偎着取暖。

山上的雾可真大啊,像雨飘在半空,一摸就是一把水,昨天光顾着逃跑,没发现夜里竟然这么湿这么冷。

天蒙蒙亮时,雾浓得几乎化不开,三步开外什么也看不见,处处有鸟鸣,风过时能看见雾流动的形状,火车的声音像在另一个世界,她们好像飘在半空,随时都会化作这林中的一场雨。

终于等到天亮,雾散了,她们挪到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去补觉。

雪里仰头看了会儿云,估摸这几天都不会下雨,“我们晚上赶路,白天睡觉吧。白天睡觉不冷,晚上赶路不晒。”

她们在松林睡到太阳偏西,穿上硬邦邦的臭袜子继续赶路,远远听见火车驶来的声音,赶紧往山上跑,躲得远远的。

春信捂住耳朵,“火车的动静可真大,吓死人了,它还呜呜叫呢。”

等火车开走了,春信跑下去,弯腰贴着路基一寸寸看。

因为雪里说,绿皮火车的厕所直通外面,如果有人上厕所,秽物会从火车里直接落在铁轨上。

雪里从山上慢慢走下来,老远就听见春信“嗷”地叫了一声,捂着鼻子垫着脚尖跳芭蕾。

应该是找着了。

那之后她就再也不走轨道中间了,也不脱鞋在铁轨上走猫步了。

两个人换了鞋穿,春信的皮鞋自己穿着大,雪里穿着倒是正好。

她一直没怎么穿过合脚的鞋,偶尔得到一双新鞋,都是大一码的。奶奶说长大了还能穿,但那些鞋子大多穿不到合脚的时候就坏掉了。

雪里记得,她初中时候最怕下雨,一下雨鞋子就进水,走路吧唧吧唧,一天下来脚都泡白了。

那时候的东西质量开始变差了,批发市场二三十块钱买一双板鞋,穿不到两个月鞋底就全裂了,她爱跑爱跳,也费鞋。

穿上雪里的鞋,春信走路都轻快许多,“我脚上的泡都不痛了。”

过会儿又问:“你穿我的鞋磨脚吗?”

“不磨,正好呢。”

太阳快落山了,红红的一轮挂在山尖上,半边天都是红的,人脸也是红的,晚风温柔拂过面颊,春信闭上眼睛,说:“像妈妈的手。”

雪里侧头看她,她睁开眼,很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其实我不知道,我乱说的。”

这条路到底有多长啊,看不到头的铁轨,长不大的小孩。

就这样又走了两天,白天找地方睡觉,晚上借着月光赶路,两个人都是又累又饿又渴,火车过去不少,她们没有拦过一次,途径村落也不停留,怕遇见坏人。

雪里说:“到站了就好,随便哪个站都行。”

春信想吃饭,想睡床,又觉得这样很好玩很自在。

她心慌得最厉害的时候,冷不丁一抬头,发现前面铁轨边多了几所小房子,看起来很像冬冬说的站台。

雪里说“到了”,有一瞬间春信是想跑的,她还不想回去,但铁路上的工作人员已经发现了她们,正朝着她们走过来。

她站在原地没再继续往前,雪里停下来,轻声叫她的名字。

直到两个大人来到身边,询问她们的来处。

春信想,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

衣服脏得起壳了,头发也打绺了,脸蛋黑得不像话,有个姐姐带她们去宿舍洗澡,俩小孩在浴室里搓了三四个小时。

春信侧着身子想躲不敢躲的,左脚踩右脚,可不好意思了,她身上的皮肤都被晒出短袖和马裤的形状,姐姐一边给她们搓泥一边开玩笑,还夸她们坚强、勇敢。

姐姐温柔地托住她的手,“来,我们搓一搓咯吱窝。”

雪里趁机背过身去,自己拿了澡巾搓,洗完澡姐姐给她们擦头发,又夸起春信,“你的头发是自来卷呢,真漂亮,以后都不用花钱烫,烫头发可贵了。”

还没有人夸过她头发,春信笑起来,黑脸蛋上咧出一排小白牙,“烫头发很贵吗?”

“很贵的,我都只烫过一次,才半个月就不卷了。”

春信又笑起来,为自己省了很多烫头的钱高兴,她还以为大家都得烫头呢。

洗完澡,姐姐就把她们光溜溜塞进被子里去,“睡觉吧,我去给你们找衣服。”

躺在床上,俩小孩挨在一起,被子底下动来动去,春信笑嘻嘻去摸雪里,“滑溜溜的。”

雪里按着她手腕,“不许乱动。”

“为啥呢?”

“痒痒,我怕痒。”

春信“哦”一声,不动了,过会儿又去挠她痒痒。

雪里勉为其难陪她玩会儿,没多久她就睡着了,闭着眼睛嘴里还嘟囔个没完,“床好软呀——”

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先前给她们洗澡那个姐姐回来了,给她们买了新衣服新鞋子,春信立马跳下地去翻书包,要把钱都给她。

姐姐“哎呦”叫了一声,说:“好臭!”然后赶紧把钱还给她,“太臭了,我不要。”

春信说:“对不起。”

姐姐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亲亲密密搂着她,“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春信可不好意思了,姐姐还给她梳头,卷毛头顶扎个揪揪,戴个蝴蝶结发卡,然后领着她们去食堂吃饭。

春信饿惨了,她吃饭的阵仗吓坏人,脸埋进碗里,下咽时脖子往前伸,眼睛瞪老大,姐姐一直让她慢点慢点。

雪里倒是见惯了,她小时候跟过妈,跟过爸,都吃不饱,吃东西总是特别快,这个习惯改不了,长大了也这样。

吃完饭,两个警察开车来把她们领走,姐姐把她们的旧衣服装在书包里,还拿了好多零食塞进去,叮嘱春信:“以后可别乱跑了。”

春信趴在车窗上跟她说话:“我没乱跑。”

姐姐说:“没乱跑能丢吗。”

春信说:“我爹把我卖了的。”

姐姐就不说话了,手伸进去摸摸她的脑袋。

当天晚上蒋梦妍就来了,同行还有春信的爷爷奶奶。

蒋梦妍抱着雪里哇哇哭,雪里拍着妈妈的背,扭头去看春信。

奶奶先推了她一把,张嘴就问:“为什么到处乱跑。”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不是你自己把孙女赶出去的吗,你不赶她走她能被卖吗?

老太太当然也没有真的忘了这件事,不等春信说话,也不等周围人解释,她拽着春信胳膊朝她屁股上打了几下,“你不乱跑你会被人家拉到车上去!大人上班,你乱跑!”

春信并不辩解,她低头无声掉着眼泪。

奶奶又扯着她衣服问:“哪里来的这些,你的书包呢?书包也弄不在了。”

一旁的民警上前阻拦,“电话里不是讲得很清楚吗,你儿子把女儿卖给人贩子,两个小朋友很聪明,自己跑出来了,还向我们提供了人贩子的线索,你这是在干什么……”

直白的话太让人难堪,冲小孩发脾气好像所有的错就都和自己无关,推卸责任说“娃娃不听话”,打她几下,骂她两句,好像这样就会很有面子。

春信盯着自己的新凉鞋,任由眼泪落进脚趾缝里,雪里从妈妈怀里离开,朝她们走过去,“奶奶,你不要说她了。”

蒋梦妍跟尹奶奶说话:“孩子还小,又没有犯错,不要打她了。”

尹爷爷说:“轻轻打的嘛。”

尹奶奶不想跟她多聊,翻来覆去都是那一句,“娃娃不听话。”

这跟娃娃听不听话有什么关系,蒋梦妍被噎了一下,也是说半句都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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