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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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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长玉跟着李厨子去了一趟溢香楼,进门便瞧见一道气派十足的山水屏风,地上铺着上好的雕花青砖,门窗上亦是雕琢了各式各样的镂空花草兽禽。

这会儿不是饭点,楼里没什么客人,一眼望去,光是底下大堂里就已摆了十几张铺着绫罗绸布的大圆桌,那些椅子也很讲究,并不是光秃秃的,而是都放置了配套的绣花软垫和背枕,瞧着就气派。

无怪乎镇上人都称溢香楼为第一楼。

李厨子引着樊长玉到了楼上一件雅间,道:“东家就在里面,丫头进去就是。”

樊长玉迟疑片刻,推门而进,跟屋子撸起袖子拿着个酱肘子啃得正欢的年轻妇人大眼瞪小眼。

那妇人跟前还摆了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

樊长玉又看了一眼门口,不太确定道:“您是溢香楼东家?”

妇人放下手上的酱肘子,飞快地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沾到的肘子油,轻咳一声道:“你就是长玉了吧?随意坐。”

这话一出口,樊长玉便知这就是溢香楼东家了,她心说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不过瞧着倒是挺和善的。

她落座后道:“您认得我?”

妇人笑着说:“听李师傅提起过你,你做的卤子是一绝。”

许是听说过樊长玉去王记理论的事,她打量着樊长玉,露出一个笑来:“没见你之前,倒是不知你竟是这么个娇娇俏俏的漂亮姑娘。”

樊长玉不知如何作答,只回了一个浅笑。

那妇人笑眯眯的:“我姓俞,闺名浅浅,比你年长几岁,就占你个便宜叫你一声长玉妹妹了。想来你也知道,溢香楼跟王记的卤肉生意停了,你铺子里的卤肉,我也差人买来尝过,确实比王记的强些。你若是有意,我想跟你做这笔卤肉生意。”

这天降之喜,放在从前樊长玉是求之不得的,想到如今家中的处境,她思量片刻,还是婉拒了:“多谢俞掌柜看中,但这笔生意我委实是接不了了。”

俞浅浅“诶”了一声,问:“为何?”

樊长玉如实道:“年后我就打算离开临水镇了。”

俞浅浅直道可惜,又问:“那你可想好去哪儿了?”

这个樊长玉确实还没想好,便只道:“还在同我夫婿商量。”

俞浅浅葱白的指尖轻点着桌面,似有些惆怅地道:“你家的卤味没了,那这镇上就又少一美味了。”

这话有些玩笑的意思在里边。

樊长玉虽是第一次见这位女掌柜的,但觉着她很是亲切,想着自己若带着胞妹背井离乡,再回来也不知是何年月,便道:“俞掌柜若是喜欢吃那卤肉,我把卤料方子教与掌柜的,掌柜的让底下人做就是。”

俞浅浅如今虽是酒楼掌柜了,但从前自己也是干庖厨的,知道一个方子有多金贵,忙说不可,她有些无奈地看了樊长玉一眼:“你这丫头,还真是实心眼,真要去了外乡,可得留个心眼儿,别几句话就把你自己都给卖了。”

樊长玉能感觉到这位女掌柜的善意,笑着道:“不会,我愿意把方子给掌柜的,是觉着掌柜的瞧着面善。”

俞浅浅被她逗笑了,想了想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这楼里快过年这几天生意是最忙的,包席都排满了,要的卤肉量确实也大,那些老饕一张嘴挑剔得很,最近一直说我楼里的卤肉味道不如从前了。王记那边做生意不厚道,先前背刺过我,如今又踩着溢香楼的名号跟其他酒楼合作上了,我是万万咽不下这口气再去找王记的,要不你先帮我供给楼里年前的卤肉,年后我再想办法补上这个缺。”

樊长玉沉思了片刻,想着去一个新地方还得置办房屋宅院什么的,少不得花银子的地方,卖了乡下的猪棚田地和城里的铺子,那点银子也不一定够,现在能再攒点银子自是最好的,便点头同意了。

俞浅浅显然极为高兴:“你这也算帮我解了燃眉之急,溢香楼从前跟王记合作,定的是一年的单子,不论淡旺季,卤味都是按五十文一斤买进。过年这两日肉价贵,我便算你六十文一斤,溢香楼一天至少能卖十个卤猪头,你家中锅灶若是不方便,可以直接到酒楼后厨卤,工钱日结。”

樊长玉自家已被官府查封,确实不方便,他点了头:“我在酒楼后厨现卤吧。”

此时已临近下午,樊长玉去一趟肉市,带着溢香楼的小厮买了十个鲜猪头。

她家从前就在那边开猪肉铺子的,那条街肉铺里的屠户基本上都认识她,见她买那般多猪头,不免问一句:“长玉铺子里明日又要卖卤肉了?”

跟着她去买肉的溢香楼小厮是个极为机灵的,当即就道:“樊姑娘的卤肉现只在我们溢香楼卖了。”

溢香楼在镇上可是个大招牌,就连王记爆出跟溢香楼的生意黄了后,在镇上口碑都大不如前了。

不少熟人都恭喜樊长玉。

她家的猪肉铺子不开了,旁的屠户铺子里生意才好了起来,樊长玉去跟他们买猪头,他们开的价钱都特地按便宜了算。

市场上一个鲜猪头二十文一斤,重六七斤左右,樊长玉买只要十八文一斤。

借用溢香楼后厨的卤料和锅灶,那定制的大锅一锅就能卤四五个猪头,两口锅就能把所有猪头卤完,而卤一整锅的卤料加起来本钱不过三十文。

樊长玉粗略算了算,她卤好这两锅猪头肉,往少了算也能净赚二两五钱银子左右。

一时间心里有点懵。

她自己在铺子里卖时,每天起早摸黑忙活,卖肉时还得同买菜的大娘讨价还价废不少嘴皮子,一整天下来赚到的银子刨去工本费,也只有二两银子左右。

现在只要抽出一两个时辰,去市场上选好猪头肉再来溢香楼卤上,就能赚到这笔银子,比从前轻松了不知多少倍。

她想起那位女掌柜给自己开了六十文一斤的价,一时间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找到同在后厨吊汤的李厨子,“李师傅,您回头帮我跟掌柜的说一声,这卤肉也按五十文一斤给我算钱就是了。”

李厨子皱着张老脸问:“怎了?”

樊长玉不好意思挠挠头:“东家人好,但我觉着这钱给的太多了些,心里不踏实。”

李厨子睨她一眼:“东家给你开了这个价,便是觉着你家的卤肉值这个价,有什么不踏实的?别看东家年轻,眼光老辣着呢,虽说这回遭了王记的黑手,但从前跟王记合作那会儿,也是稳赚不赔的,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

樊长玉好奇问:“王记跟楼里的生意怎么回事?”

李厨子提起王记嘴里就没一句好话:“那眼里只看得见钱的缺德老东西,东家先前在县城里打算再开一个酒楼,把溢香楼做大,跟王记定了十二个猪头以示吉利,王记那边答应得好好的,怎料开业当天,王记却迟迟没送猪头来。”

“东家遣人去王记催,王记那边猪头都还没买回来呢!原订的猪头叫县城里另一家酒楼花高价买走了,还跟王记也定了好几年的卤肉生意。开业误了送猪头的吉时,这是犯了多大的忌讳?东家气得够呛,当天就停了楼里跟王记的所有生意。”

樊长玉未料到溢香楼跟王记断了生意往来竟是有这层原由在里边,再想起王记少东家那副嘴脸,不免道:“王记也太不厚道了些。”

李厨子冷哼:“见利忘义的小人。”

他话风一转:“我听说王记还雇人去砸你店了?”

樊长玉说:“他儿子找人砸的,不过我自个儿去讨回公道了。”

李厨子突然看着她笑了起来:“怪不得东家说喜欢你这丫头,你这性子啊,有些地方跟东家还真是像。”

樊长玉不太好意思,“东家是有本事的人,我哪能跟东家比。”

李厨子却叹了口气:“东家也是苦过来的,她当年大着个肚子来到临安镇,举目无亲,境遇还不如你呢。”

樊长玉往常听得最多的便是溢香楼掌柜如何厉害,这还是头一回听人说起她的过去,疑惑道:“东家的夫婿呢?”

李厨子只是摇头:“听说是死了。”

樊长玉不免唏嘘,李厨子又看了她一眼:“楼里这两天生意忙,东家手边事多如牛毛,那十文卤肉的差价,东家还没放在眼里,你也莫拿这事是去找东家了,东家是个爽快性子,忸怩做派反而会让东家觉着麻烦。”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樊长玉自然也打消了去寻俞浅浅的事。

卤好肉出了溢香楼,天色已不早了。

樊长玉想着之前买给胞妹的那包饴糖快吃完了,拿着日结的二两七钱银子,财大气粗地进了糖果铺子,饴糖、松子糖、橙皮糖各买了两包。

一想起言正竟然是个怕苦的,她嘴角就不自觉往上翘了翘。

他疼都不怕,竟然怕喝苦药。

到家时,赵大娘已经煮上饭了。

长宁跟个望姐石一样,在门口扒拉着门框伸长了脖子往巷子外望着。

发现樊长玉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立马跟个小圆球一样,一颠一颠地跑过去接她:“阿姐回来了!”

拎过纸包,发现里边好几大包糖果,抬起一双亮晶晶的圆眼问她:“都是宁娘的?”

对上胞妹那期待的小眼神,樊长玉没来由生出几分心虚:“你姐夫喝药怕苦,分给你姐夫一半?”

之前一说“姐夫”两个字,她就浑身不自在,这会儿哄起长宁,这两字说出来倒是没那么烫嘴了。

长宁很大方地“嗯”了一声,她也经常喝药,皱巴着一张圆脸道:“黑糊糊可苦啦!”

黑糊糊是她对药的特称。

赵大娘出来倒水,听到了姐妹二人的对话,笑呵呵对樊长玉道:“知道疼相公了?”

樊长玉的厚脸皮不免也被打趣得窘了一下。

正好药已经煎好了,樊长玉把几包糖果拿上阁楼时,顺手把药碗也带了上去。

里边的人没睡,她一进门,对方就看了过来,问了句:“回来这般晚?”

很寻常的一句话,但莫名又有些怪怪的。

“县衙那边有什么新线索吗?”他很快找补了一句。

怪异的气氛总算消退了几分。

樊长玉把药碗递过去,说:“已经结案了。”

谢征诧异抬眸,见她面上神色,瞬间便明白了大半。

樊长玉说出自己的猜测:“大概是新年里遇上这么大几桩命案,县令怕乌纱不保,才急着把凶案扣到山匪头上吧。”

谢征没作声。

那块腰牌是魏家的,如果是魏家想快速压下这件事,让州府给县令施压结案也不无可能。

但不管怎样,魏家已盯上了临安镇这块地,不宜再久留。

他看向樊长玉:“若是寻仇的,只怕后边还会再来,你如何打算的?”

樊长玉本想等他伤好些再同他说离开的事,此刻他主动问起,她便道:“我准备过完年就变卖家产,带着宁娘先去别处躲一阵。”

谢征听完后却道:“要走宜早不宜迟。”

他很清楚那人的手段,这么多玄字号的死士都折在了临安一个小镇,肯定会引起那人的重视。

樊长玉说:“离过年只差个几日了,我在溢香楼接了个帮他们年前制卤肉的活儿,这几日能赚点银子,变卖家产各种文书过户也需要时间,正好可以等到你伤好些后再动身。”

话赶话都说到这儿了,她不免也得问他的打算:“你是如何想的?”

谢征以为她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正想劝她要走就尽快,话到了嘴边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他的去留。

离开么?

没来得及权衡任何利弊,他下意识地迟疑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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