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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番外2:景乐元年.早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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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批文官大多很年轻,面对凯旋之师,无不慷慨激昂,热泪盈眶。

舞文弄墨者大多是性情中人,这些年轻的文官向归来的苍龙军展开怀抱。

他们大哭着去拥抱英雄,只叹“平生皆被读书误”,无力上阵杀敌。

他们能做的只有以笔为刀,替英雄写尽“满堂花醉”。

-

英雄们早在杀入王廷时就哭过一轮,此时被这些书生们一番慷慨之词说得又跟着热泪不止。

这是文官和武将最相亲相爱的场面。

燕熙治下的西境,是文官佐治武将的典范,他把魏泰和严瑜的模型推行下去,造就了西境铁桶一般的军政体制。

从此在西境官场,没有文武攻讦,只有将相和。

-

梅筠身为西境总督,给将士们送来了庆功酒,他是一个极度自持内敛之人,当在苍龙军军旗出现在天际时,竟是难以抑制内心激动。

他终于彻底理解燕熙为何要不惜性命杀狄啸了。

凡有血性,必有争心。1

手握军刃,杀心顿起。

敌袭之处,热血盈腔。

梅筠想,在那一刻,燕熙不需要太多理由——死敌就在眼前,杀掉他!

文死谏、武死战,燕熙都做到了。

梅筠为将士们开酒,南风携着春信,穿过定侯山,把酒香送出很远。

-

董正甫来定侯山接魏泰。

他率留守的西三卫士兵来,如今不忧腹背受敌,西三卫终于不用出一半留一半。

军营里只留了伙夫,来迎同袍的将士们替兄弟们背过刀、牵上马,再扶起受伤的兄弟,一起回营。

-

魏泰在回到西三卫起便不怎么说话。

他所有的热烈在漠狄那场大笑和痛哭里烧尽了,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湖水般的宁静平和。

谁来敬酒,他都好说话地喝。

董正甫劝他回帐睡觉,他二话不说就回。

董正甫之前收到燕熙和宋北溟的叮嘱,要他格外注意和关心魏泰。是以他连夜里也不敢深睡,只要听到主帐那边有动静,就连忙起身去瞧。

一连三日无事,魏泰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加随和爱笑,士兵们都说指挥使打了胜仗回来笑容变多了。

董正甫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日董正甫正在处理一封报功的公文,这公文要把将士们的军功写得清清楚楚,否则错一笔耽误的就是一个将士的仕途。

要写的内容杂而碎,董正甫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办,既便这样,他也隔一会就去瞧一眼魏泰。

有一刻,董正甫遇到一位将领把人头数报错的,他把人叫来问话,两人合计半天,才算清楚了。

一转头,莆正甫大叫不好。

他隐隐知道魏泰要走,因为他每次去看魏泰,魏泰就像知道他会来那样,端正坐着等他去查。

他这会不过超了寻常时间片刻,急忙跑到主帐去看,魏泰果然不在了。

-

定侯山脚下,那处葬着严瑜的溪流旁。

魏泰拎着酒坐在墓边说话。

他一边喝酒,一边细声说王廷之战打得如何激烈、如何畅快,他砍了一百余人头,刀都卷刃了。

他说得很慢,把酒喝尽时,才说完。

说完后,他丢了酒袋,在墓前点了香烛。

然后举着一根蜡烛,在墓室一处暗角按了一下,那墓门应声裂开道缝。

魏泰顺着门缝,推开墓门。

这墓是他亲手建造,当时就留了机巧的活门,里面并排放着两座棺椁。

魏泰死意已决,正要把蜡烛丢在门外,借着烛光,忽见里面严瑜的棺盖竟然翻落在地。

他心中一紧,快步走进去,担忧地趴在棺口上往下看。

棺椁里头空空如野。

尸首呢!

“谁动了我的严瑜!”魏泰霎时火冒三丈,脑袋烧得都空了。

严瑜没了?

魏泰感觉自己命都被人偷走了,他举着蜡烛、瞪着眼,把墓里头摸了一遍,没找着蛛丝马迹。

墓没被人破坏过。

可是知晓这里机关的只有他和严瑜,总不能是严瑜自己走的罢?

他往更不好的方向想去,许是盗墓团伙干的,那些人最懂墓穴机关,想来打听到这里是官员的墓,便来盗了。

可这里面没什么值钱物什。

连尸首都盗,真是人神共愤。

“我要杀了你们!”

魏泰气红了眼,冲出墓室。

-

“是我自己走出来的,你要杀了我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此时艳阳高照,春日把溪水照得莹亮,魏泰种在墓边的玉兰树迎春绽花。

那雅致的身影穿着淡色儒衫,站在玉兰树下,溪风吹动他的袍摆和发尾,那人在定侯山的神泽中勾出笑意,温柔地说:“指挥使大人是想杀了下官么?”

魏泰呆立当场,倏地变了脸色。从发现尸首被盗起,他的面色是惨白的,此时渐渐浮出活气,便涨出激切的红色。

仿佛面前的人要是再敢跟他说一句话,他就要哭了。

他久久不语,消化着眼前的人影,在倏忽之间已然想定:不管这站在眼前的是人是鬼,老天把严瑜还给他了,就是三生有幸。

他甚至没想问严瑜为何会在这里,他与严瑜太熟悉了,习惯性地顺着严瑜地话回道:“这些年,素来都是严同知指使我干活,我这个指挥使哪有能耐杀了你?”

“是了。”严瑜缓步近前,他大约被南风吹得很舒服,面上泛起红润,在魏泰笨拙地伸手间,先握住了魏泰的手说,“既然魏指挥使舍不得杀下官,那下官便可放心再与你同营共事。”

魏泰的手指被温暖的掌心包裹住了,他愣愣地瞧着严瑜,看严瑜容色犹如头顶上的玉兰花般,白中点粉,雅致清丽。

这是个活人。

而且还是清雅又温柔的严瑜。

魏泰想:我是做梦吗?

严瑜太了解魏泰了,以至于平日里他只要看魏泰的后脑勺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见魏泰这张口结舌的神情,轻轻捏着那不解风情的手指,失笑地解释道:“是陛下请夏先生救的我。”

“原来是陛下的旨意,难怪能请得动夏先生。”魏泰听过这个名号,一惊一乍地说,“听说夏先生治好陛下旧疾,如今又治好你,果真是神医啊!”

“夏先生医术超群,只是他不太好找,也很难请来。陛下出面,才定了救我之事。”严瑜在心中叹气,这木头怎么还是愣的?他手指轻轻划在魏泰掌心说,“夏先生来无影去无踪,我在军营中停尸时,他就来给我喂过药。好在你没把我一把火烧了,等你把我送进墓室,夏先生就来将我抬走了。我随夏先生在山中治伤,冬去春来,终于伤愈,便来寻你。”

魏泰听严瑜娓娓道来,那声音比溪水声还要动听,他不由听愣了,心头似被溪水淌过般的发软,又被那水流鼓动得有些躁动。

严瑜看魏泰这比木头还要愣样子,心中接连叹气,他做势把手往外抽说:“你就是个颗石头。”

他们十几年相濡以沫,彼此都太熟悉,是以魏泰看严瑜眸光一转,就知道严瑜心思有变。

魏泰几乎是下意识地在严瑜抽手时便把那手紧紧攥住了。

是他想象中的手感,读书人的就是柔嫩,连手指握笔留下的茧子都比他握刀的茧子软。

魏泰本就不擅言辞,此时更是语无伦次,只把那温热的手捂在掌心,急切地说:“我愿与你种花饮马,封侯我也不要了,官我也不当了,我这就回营收拾东西,和你浪迹天涯。”

“不好。”严瑜温柔地笑起来,他看威武的魏指挥使表白的样子跟个愣头青似的,而这正是他喜欢的模样,他爱极了这样的魏泰,故作不悦道,“浪迹天涯太受罪了。”

魏泰像个毛头小伙子般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讨心上人欢心,紧张地问:“那你喜欢怎样的?”

“不是侯爵的,我不要。”严瑜原想把手抽出来,再逗狠一些,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这便叫他装得很没气势,“你要我跟着你去过清贫日子,我可不愿。”

“那我不去请辞了!我这就去和安王说,请他帮我把军功报上!”魏泰感到严瑜又想抽手,连忙两手握住,顺带把严瑜另一只手也紧抓住道,“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都依你。”

“你我岁数加在一起,已过古稀。”严瑜目光盈盈地瞧着魏泰,他被魏泰握得心都软了,很轻地说,“韶光易逝,年华易老。武正,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严瑜说着掂起脚尖,他比魏泰矮半头,仰头够到了魏泰还沾着酒香的唇,轻轻地吻了一下。

魏泰在这一吻之下,当场石化。

严瑜强装出云淡风轻,实则在情爱上也不过是个楞头青,他看魏泰毫无反应,心下不由疑惑了,沉吟道:“是我会错意了吗?”

“不是!”魏泰真是把下半辈子的智慧一次全用上了,他猛地张开双手,紧紧把严瑜抱在怀中,盯准了那两片肖想了无数个日夜的唇,低头就紧紧吻住。

魏泰吻得那么用力,把严瑜的呼吸都夺走了。

他恨不得把严瑜揉碎了,失而复得的喜悦直到此刻才真实地击中他的心脏。

他的严瑜活过来了。

巨大的喜悦排山倒海般袭来,摧毁了魏泰的克制,催动着他去确认。

必须足够深入、足够真切,才能弥补他那些行尸走肉的日子。

魏泰没有油嘴滑舌,他说不出心中的情意和痛苦,他把满心满肺有爱恋化在求索里。

他那么用力,把严瑜压得直往后退。

最后把严瑜抵在了身后的玉兰树。

芝兰玉树般的严同知被魏指挥使狠狠地亲吻,严瑜在这一刻被万丈红尘湮没了,他拿手抵住魏泰的胸膛,却不是想去推人,他于情事上还是青涩,不知手脚该放何处。

而魏泰显然以为严瑜想要推拒,他不管了,他都亲上的人,不可能放走的,魏泰不管不顾地更紧密相贴。

三十余年来不沾情爱的两个人,在溪边的春信里,懵懂又莽撞地求证着彼此的爱意。

玉兰花受不住地掉了几朵。

严瑜被压倒在落了花瓣草地上,他没有再去抵魏泰,环住了身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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