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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世界共主(正文完,1.7微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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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乾清宫被焚毁,新帝住在皇后的坤宁宫。

临近年关,礼部拟了一批年号供燕熙选,在早朝后送到坤宁宫。

“景乐——”燕熙从中捡出这副字,想起了原主景乐帝,他用着原主的身份和身体,索性就好人做到底,选了“景乐”为年号。

宋北溟下朝后去御花园练武,回来时正见燕熙对着字发怔,俯身凑过来看了一眼说:“景乐帝?‘春和景明,平安喜乐’,意头喜庆祥和;又应了你生辰在春节,形式也很妙。”

燕熙仰头看他,露出温和笑意说:“那以后你就是景乐皇后了。”

宋北溟沉身也坐进软榻,把陛下搂进怀里,用力嗅了下陛下的脖颈,沉吟道:“你的荣还是浓。”

燕熙压睫,盖住了闪烁的眸光,顺手拢了手炉在手说:“小夏先生给夏家去信了,夏家人给回了新方子,有些用处。”

“哦?”宋北溟提着的心稍降,他瞧着燕熙色气渐好,逐渐有了当初的盛艳,不觉又放心了些。他抬掌在燕熙腰间,替燕熙揉去夜里的酸痛,凑在陛下耳边说,“夏家人想来办法是多一些。”

燕熙耳朵微红,侧首意有所指地瞧着宋北溟。

宋北溟入掌是令人销魂的细窄,再往下的起伏优美而勾人,方才练武卸去的劲根本不管事,他这个皇后一旦和皇帝挨在一起就要着火。

这几日夜里宋北溟都不敢闹到太晚,就怕把陛下玩坏了,他憋着劲,这般根本泄不尽火。

燕熙感到那手在往下,他也不拦,扭身就这么瞧着宋北溟。

“陛下又在邀请本宫?”宋北溟挑起燕熙的下巴,“夜里不说一直哭着说不行、不要?”

“我——”燕熙想起那金锁链竟是不止手脚上的两副,还有串了明珠的、配了软夹的、极细极长能缠绕全身的,那些千奇百怪的样式,燕熙光是想想就面红耳赤,压低声说,“你是攒着我杀狄啸那次的气,要都讨回来吗?”

“陛下英明。”宋北溟那只在做乱的手挑开陛下的衣摆,“不让你痛上几回,陛下不长记性。”

燕熙轻喘着捉住宋北溟的手说:“我……朕……还有奏折没批。”

“是‘我’还是‘朕’?”宋北溟在床榻间对微雨和陛下的态度迥然有异,“昨夜问你,你还没说出喜欢哪样呢?”

燕熙捉着宋北溟的手在犹豫。

若他是“朕”,他可以命令宋北溟拿出去;若他是“微雨”,他会纵容宋北溟再深入。而宋北溟对他两种反应又拿捏的极是微妙,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宋北溟得手了,区别在于过程。

那过程——

燕熙吸深一口气,起床后一直水汪汪的眼里,泛上了水,他缓缓地松开了手。

默许了。

-

就在此时,外头望安给梅树浇水,突然惊呼一声:“这梅树!”

卫持风从檐上跳下来,瞅近看说:“这花怎么全谢了?”

燕熙和宋北溟在梅林那次之后,叫人挪了两棵梅树回来,就种在坤宁宫正殿外。

燕熙每日都会瞧上片刻,连落花都不舍得丢,细细地收了,压在书里。

此时一听,燕熙神色微变,想要起身。

宋北溟摁住他,替他穿了薄袄,又披了氅衣,再往燕熙怀里塞进手炉。

宋北溟发觉燕熙近来对梅花出奇的喜欢,他很少见燕熙有物欲,金银财宝、珍奇古玩,皆入不了微雨的眼。

这难得的喜欢,让宋北溟觉得微妙。

尤其是方才,当燕熙看到梅花枯死,竟然脸色煞白,宋北溟那种微妙感变成了不安。

“怎么了?”宋北溟把人扶住,握了燕熙的手,入手冰凉,他陡地提起心,劝道,“梅树多得是,换一株便是,叫卫持风亲自带人去梅林,挪个十株八株回来,为些伤神,平白伤了身子。”

“我知道的。”燕熙怔怔盯着那梅树,他发觉自己近日心绪格外脆弱,这大约是身体病症的某种反应。

因为他一连几日用着“荣血丸”,不想让宋北溟看到自己的病态。可用着荣就像是浑身病痛的人服了止疼药和兴奋剂,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今身体如何了。

是时间快到了吗?

宋北溟看燕熙愁眉不展,忽然意识到了症结,捂着燕熙的手说:“挪地儿会伤根,本就不好活,这不是什么不好的预兆,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知道的。”燕熙再一次这般回话,他想活得久一些,哪怕病得不好看,也要多陪宋北溟一些时日,“不用再挪了,想看了你陪我到梅林去看便是。”

燕熙想,又该唤夏先生来了。

-

隔日趁宋北溟不在时,小夏先生递来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燕熙亲启”,小夏先生古怪地看着燕熙说:“我家为何会直接给陛下写信?”

燕熙接过信,微眯了眼。

望安看燕熙没有回话的意思,机灵地捧出果子,哄着把小夏先生请出去了。

“陛下五脏六腑已衰竭,断荣血丸便油尽灯枯。新岁不远,陛下珍重。临行之日,思危来送陛下。——夏霜”

燕熙面无表情地把信看了两遍,冷着脸把信投到炭火盆,冷漠地看着那信化为灰烬,直到那灰烬飞卷,飘落在四处。

灰白的纸烬落了些许在燕熙的绫罗常服上,他抬手扫去,又从暗格里抽出药匣子,里头安静地躺着十四枚荣血丸,一天一粒。

今日是腊月十六,十四日后是除夕。

燕熙想,陪梦泽守岁正好。

燕熙面色沉下来,变得格外凌厉,对着虚空说:“夏思危,你若敢在新岁前把朕带走,你这主神也别当了。”

燕熙近来种种惊疑不定,源于未知,以致时常悲春伤秋。

如今知道寿数几何,他喟叹着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成那个杀伐决断的燕微雨。

-

宋北溟这两日心神不宁,把周慈和小夏先生请到跟前问燕熙的病情,两个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宋北溟便盯着周慈。

周慈面色镇定,他对自己诊的脉还是有把握的。虽说不出燕熙的准确时日,多少是知道这时候该用些吊命的药了。是以燕熙要他制荣血丸,他没有反对。

周慈这些日子夜里都睡不好,时常半夜惊醒。为着方便照顾燕熙,周慈就住在坤宁宫的偏殿。

他夜里醒了,再睡不着,便整夜的翻看医书,只要坤宁殿里有人传话,他便会立即跑到门边。

就怕燕熙出事。

但即便如此,宋北溟问他,他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哪怕他知道宋北溟是“夏至”也绝不松口。

周慈只听燕熙的。

燕熙不叫宋北溟知道,自然有燕熙的理由。

宋北溟什么都问不出,反而让他更加焦虑。

意外的是,隔日,燕熙便如常了。

陛下近日的敏感一扫而空,望向人时,眼里又有了深不可测的光。

-

十四日能做多少事?

燕熙每日要上朝,批完折子便到申时了。

算下来,每日只有一个时辰的闲暇能做旁的事,接下来入夜,时间都要交给宋北溟。

燕熙便一日召见一些大臣,每次一个时辰。

内阁五人,除商白珩外,其他四人每人一个时辰,再添上各人分管的六部五寺一起,君臣相谈甚欢。

每一场召见,燕熙都会携宋北溟一起。

朝臣们心中知道宋北溟不仅是皇后,还是安王爷、苍龙军主帅、北原之主,宋北溟往陛下旁边一坐,无人敢说一句“后宫不得干政”。

碰到军务之事,燕熙通常不怎么开口,只看宋北溟。

有宋北溟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根本不敢糊弄,一个时辰下来,将领们既紧张又佩服。

-

接下来便是帝后亲自访老臣,汉家、裴家、淳于家以及宋家各一日。

第一日去了汉家,把汉家惊得喜出望外、鸡飞狗跳,汉临漠的遗孀方氏是个能当家的,很快镇定下来,把帝后招呼得很好,还叫汉临漠的孩子跟在帝后身边玩了许久。

有了前头召见朝臣和御驾亲临,靖都旁的几家便多少猜到帝后会来,提前张罗起来。

裴家在次日接到了御驾,裴鸿是四朝元老了,看燕熙一袭龙袍、威势逼人,说不出的欣慰。

短短一个时辰,老太傅抹了几回泪。

临别之时,老太傅还提起当年在文华殿,他引宋北溟给燕熙见礼之事,笑道:“陛下与皇后娘娘当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燕熙温和地笑着,宋北溟也陪着笑,两人对视间,眼里都藏了不可明说的意味。

裴青时全程陪着,没问到他时,他从不抢话;答话时也是尽量简明扼要,绝不喧宾夺主。

他眼睫一直垂着,不看不该看的地方,目光里也不再有琢磨的意味。

裴青时这些日子把性子磨得更平更韧,已经可以在面对燕熙时做到表面上的镇定自若了。

燕熙也发觉了,裴青时经这半年多的历练,比之前少了那股自负悲愤之态。如今说话做事更加平和,望着他时也不总是欲言又止了。

更为微妙的是,裴青时举手投足间有了几分商白珩的意思,但裴青时又学的很高明,把商白珩的优点学去了,也没丢掉自己的优势。

离开裴府时,燕熙对裴鸿和裴青时说:“太傅、师兄留步。”

这一句“师兄”把裴青时当场叫跪了。

宋北溟折身把裴青时扶起来说:“我和陛下想着,新岁初宴请亲友欢聚一堂,届时太傅和师兄到宫里来。”

裴青时不敢置信地瞧着宋北溟,又瞧向燕熙,见燕熙温和地对他展露笑意,他方才还能忍的泪,这会彻底决堤了。

抹泪时又觉丢脸,强撑笑意的谢恩:“谢陛下和皇后娘……”

他实在做不到对着宋北溟这英俊神武的模样叫一声“娘娘”。

这话说到一半,裴青时把自己卡住了,咳得涨红了脸,还是裴鸿失笑地把帝后送到阶下。

-

淳于南嫣是个有谋划的,听说帝后去了汉府和裴府,便想着有备无患,淳于公府阖府清扫,焚香以待。

而当次日燕熙和宋北溟真到淳于公府时,淳于南嫣还是大喜过望。

她呆立半晌,不敢置信。

直到燕灵儿从燕熙身后钻出来,扑向她怀里时,淳于南嫣才恍如隔世般地望向燕熙。

燕熙没有多说,他肯来,便是答案了。

燕灵儿这些日子在宫里把燕熙磨得没了脾气。

小姑娘如今说话分寸拿捏得正好,既不触犯龙鳞,也不惹兄长不悦,只每天跟燕熙说这些年跟着淳于南嫣学了什么,做了什么。

字里行含间没有幽怨,却句句都是在求兄长网开一面。

燕熙全听明白了,燕灵儿只差明着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燕熙得承认:燕灵儿确实被淳于南嫣教的很好。

燕灵儿不刁蛮、不任性、不胡闹,贵女的坏习惯一个没有,女红和文武都没落下,处事落落大方,朝政也能侃侃而谈,隐隐显露出治理之才。

大靖朝有过许多公主,燕灵儿这学识、秉性和气魄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最重要的是,燕熙希望燕灵儿快乐。

燕熙疼爱这个胞妹,自然是不肯送去和亲,也不肯牺牲妹妹做政治联姻。他的妹妹是大靖最尊贵的女子,于权于势于财,都不必求着谁了。

他这个兄长苦熬着才到这个位置,绝对是不肯让唯一的亲人委屈了。

女大不中留。

燕熙想:燕灵儿喜欢谁,便是谁罢。

到哪日不喜欢,再换个人便是。

燕熙身为兄长的气势很足,几次淳于南嫣想找燕熙说话,都被燕熙扭头拒绝了。

倒是宋北溟失笑地出来化解,期间还问起一事:“听说淳于小姐命中有中宫之象?”

淳于南嫣吓得就要跪下去,宋北溟为着男女大防不好去扶,好在燕灵儿眼疾手快,把淳于南嫣扶住了。

淳于南嫣连忙解释:“南嫣当初被封太子妃并非自己心意,南嫣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宋北溟笑着宽慰:“淳于姑娘当日高风亮节,自己请去了太子妃之位,于梦泽有大恩。你既会主动请去,心意已然分明,旧事不必再提。”

宋北溟说完,意味不明地瞧着淳于南嫣。

淳于南嫣冰雪聪明,在这样的注目里意识到了旁的东西。

中宫之象?太子妃?

-

燕熙到北原王府时,阖府上下翘首以盼;宋月潇远在北原,冬日战事吃紧,未敢回都,却也专门写了信回来,让备厚礼给妹婿。

宋星河和汉临嫣全程招待陛下和皇后。

燕熙再次来到熟悉的北原王府,想起曾经来北原王府,是背着长姐偷情;如今再来,成了北原王府的贵婿。

真是世事难料。

他们在北原王府逗留的时间长一些,还用了饭膳。

席间燕熙抱着宋星河三个月的儿子逗了好半晌,问孩子的名字。

宋星河说:“家中没有长辈,给长姐去信叫赐名,长姐这些日子一直在跑云湖,听副将说长姐每夜归帐,都咬着笔翻书,为着给这小子起名的事犯愁。”

燕熙想了想说:“不如朕给赐个名。”

皇帝赐名,恩宠有加。

突如其来的恩典让宋星河和汉临嫣手忙脚乱地即抱起孩子就要谢恩。

燕熙把人扶住了说:“宋家两代忠烈,功勋卓绝;不世之功,名垂千古。不如就叫一个‘誉’字。表字朕便不占了,留着长姐以后来起。离着及冠时日还长,想来长姐能悉心起个满意的了。”

宋誉。

这是对宋家的表彰,也是对踏雪军的交代。

-

宋北溟在回宫路上牵着燕熙的手不放。

燕熙在晃动的厢里好笑地抚着宋北溟的眼角说:“我的皇后都快要哭了。”

宋北溟捉住燕熙的手,凑在唇边亲吻:“有今日陛下的赐名,北原和踏雪军经年的委屈都散尽了。”

“赏罚分明还是你教我的,如今你反倒来谢我。”燕熙的手被亲得湿热,他的脸上也跟着起了潮红,注视着宋北溟说,“北原和踏雪军的功勋,百姓和天地都能做证,帝王和朝臣抹不去,历史也抹不去。朕只是顺势而为,还北原,也还天下一个公道。”

皇后娘娘听得动容,拉近了陛下,在灯火阑珊的官道上,献上了给陛下的吻。

-

第九日,腊月二十四,小年。

燕熙和宋北溟微服出宫,轻车简从到了宣宅。

商白珩穿了一身常服,开门时并不意外,掀袍就要下跪行礼,被燕熙扶住了,反被燕熙行了一个谢师礼。

他们师生之间无话不谈,运筹帷幄能谈,阴谋诡计也能谈,他们为行圣人事而机关算尽,也为战胜阴谋诡计而不改初心。

他们是互相扶持的师生,也是志同道合的益友。

他们之间相处自然,不必刻意谈什么,燕熙和商白珩到内屋里铺开一盘棋,两人慢悠悠地下着棋,既说国家大家,也谈市井传闻。

燕熙不说是来谢师的,商白珩也不对微服的陛外刻意恭敬,他们像是回到那五年的时光,教授学问与日常处事在潜移默化中进行。

商白珩只教过燕熙一个学生,燕熙也只喊商白珩老师。

他们是这天地里最相得益彰的师生。

大靖从他们的相遇始,开启了波谲云诡的局势扭转。

宋北溟就在外间坐着,周慈随陪。

周慈是商白珩的老友,在这里算半个主人,张罗着茶点和酒茶,四人在月下一起用了周慈七手八脚做出一桌菜。

待要离开时,燕熙从商白珩屋里出来,他们师生不知说起什么,商白珩的脸色很是沉重。

宋北溟不便多问,在走到门边时,忽觉如芒在背。

以他的敏锐,能察觉任何人的注视,转身对上商白珩意味深长的目光。

这个目光,后来宋北溟记了很久。

燕熙用了九日把重要的朝臣与亲友都见了一遍,在他的煞费苦心之下,隐秘的安排开始浮出水面,形成了坚固的阵线。

-

第十日,腊月二十五。

燕熙先去了文宅。

文斓住的那间宅子,一直有燕熙安排的人打理,推门进去,干净得一如文斓住时。

宋北溟知道燕熙与文斓的情分不一般,是以没有跟进屋。

简陋的屋子里,燕熙翻动书柜,抽出那本《执灯录》,文斓当年拉着他谈此书的情景历历在目。

燕熙取水研磨,翻开《执灯录》文斓曾与他谈的那处,凝视着虚空许久后,提写了批注,落款写的“微雨代文兄注”。

写完之后,燕熙再不知该做什么。这里处处都有文斓,又处处都没有文斓。

人死如灯灭,文斓走了大半年,这空荡荡的屋子再没人点着油灯苦读了,也再没人像文斓那样会大大咧咧地追着他了。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燕熙对着文斓的牌位说,“你同我说过,我并不孤单,是的,我的身边来了很多人。你说的志同者来了,我和他们成为了‘同志’;我后来逐渐也有了爱人、同袍、同僚、下属。”

燕熙想,文斓是执灯者,以文斓的功绩大约是有存在虚空的意识?如果文斓看到他如今的功绩,大约也会替他高兴。

燕熙欣慰地笑了笑。

“我会常来看你,若我来不了,梦泽会代我来。”燕熙维持着笑意说,“文兄,我已没有当初的怨忿,不像你当初担心的那样‘不开心’了。如今事息人宁,喜乐无忧。我也不再‘害怕’,明白了生死无常、悲欢离合皆会成过往。文兄,请放心。”

燕熙之后又去了文公祠,里头香火鼎盛、熙熙攘攘,宋北溟担心燕熙被香烛烫伤,把人护在怀里。

燕熙到文斓塑像金身前上了香烛。

“文兄万死不辞,后人铭记祭奠。”燕熙三拜之后说,“文兄,这世间已如你所愿。”

-

第十一日,腊月二十六。

燕熙从这日起窝在宫里不出去了。

燕熙说累了,不想动。

宋北溟便也丢下军务,陪着燕熙。

于是这日哪都没去,散了朝、批了奏折之后,两人靠在坤宁宫的软榻上,说了小半日的话。

宋北溟这日叫人抬进宫来九株梅树,每一株都长得茂盛,花也开得正好,在坤宁宫的院子里围了一圈。

陛下龙颜大悦,挨株细瞧了问:“都成活了?”

“是。”宋北溟看起风了,给燕熙递去手炉说,“先是定做了大花盆,移植到花盆里;又放在梅林原地养了几日,直到根长实了,才抬到宫里。赶上这几日没风没雪,花期长一些,正好讨陛下的欢心。”

燕熙站在梅树下,落日余晖落在他芙蓉般昳丽的面容上。

海誓山盟,微雨的美貌仍能轻易虏获宋北溟,宋北溟愣住,牵住燕熙的手说:“微雨,你是大靖最美的人。”

“我知道。”燕熙揶揄道,“我听闻皇后说过,就喜欢最漂亮的。”

宋北溟刮了一下陛下的鼻子说:“陛下好生厉害,什么都知道。”

“凡大靖之事,朕无所不知。”燕熙故意敛色说,“皇后若是敢有欺瞒,朕必定严惩不贷。”

“本宫万事都说与你听,”宋北溟对燕熙勾手,“陛下来听。”

“皇后要说什么?”燕熙偏头瞧去,眼波流转,“不好听的,朕可没心思听。”

“说我爱陛下白首不变,至死不渝。”宋北溟附耳说,“陛下爱听么?”

燕熙怔怔看着他,既甜蜜,又忧心。他好半晌才说:“朕并非不顾旧情之人,若皇后移情别恋,朕会放你离去,祝你梅开二度,再觅佳缘。”

“不会有别人了,微雨。”宋北溟轻捏着燕熙的下巴,每次这个动作,他就是要吻人,他凑得很近,在四目相对间,亲密地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万丈红尘,千秋大业,我只要燕微雨。”

燕熙突然无法承受这样的爱意,他垂首阖眸,心绪万千。

他既盼梦泽平安喜乐,不要沉湎痛苦;又怕梦泽志易情移,不去寻他。

权势和盟誓无法捆绑人心,燕熙不要虚无缥缈的许诺,也不要宋北溟悲苦孤寂。

可他又无法抑制内心的贪婪,想要宋北溟今世今世,生生世世都属于他。

最终燕熙败给了贪恋,很轻地说:“我听着很欢喜,我也只要宋梦泽。”

-

日月如梭,时光飞逝。

转眼到了第十四日,腊月二十九。

燕熙打开药匣子,吞下了最后一颗“荣血丸”,这颗药能管到明日午时。

明日就是除夕了。

燕熙今日检查了自己的一应物事,这是他在现代养成的习惯,在启程的前一日,要把行装检查一遍。

区别仅在于,此次没有行装,只有遗物。

燕熙身为皇帝富有四海,而最终属于他个人的,只有一把流霜刀,一只红玉手钏,一串金钥匙项链和锁骨上一枚“溟”字。

他没有送过宋北溟东西。

于是最后这日,他上完早朝、批完奏折之后,拿出一段紫檀木,握着刻刀,细细做了起来。

宋北溟在木雕的轮廓出来时,就认出了这刻的什么。

他从身后把燕熙抱住说:“陛下是要把自己送给我吗?”

“是啊。”燕熙目不转睛地继续,“皇后不喜欢吗?”

“喜欢啊。”宋北溟不羁地说,“本宫曾听闻陛下少时,曾亲手刻木雕送给梅凌寒,本宫左等右等,不见陛下也送我一枚。甚至陛下近日还把梅凌寒从平川巡抚抬到了西境总督。本宫见情敌得宠如斯,妒火中烧,寝食难安。总算在新岁前盼来陛下的心意了。”

“明日子时之前,朕定然做好送给皇后。”燕熙短暂地停了片刻,注视着宋北溟说,“朕身无长物,左思右想,只好亲手做个不值钱的玩艺儿给皇后,还望皇后不弃。”

“求之不得。”宋北溟轻轻吻了吻燕熙说,“这玩艺儿就是陛下,本宫只要离都,便日日将它带在身边,有它在,如陛下亲临。”

-

十四日已过。

第十五日,除夕。

按大靖律法,这日也要早朝,只有初一才能休沐。

燕熙在现代不旷课、不迟到、不早退,最后这场朝会燕熙仍是如常亲至。

朝廷们今日总算晓得体恤陛下辛苦,没出什么难题,朝会很快结束,一派祥和。

-

散朝后,燕熙单独留下了内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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