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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师生之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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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敏锐地明白了——眼下这一步,迈出去,他与燕熙的师生之谊便要告罄。

他心思飞转,又格外清醒,天人挣扎许久,化为几个又沉又重的喘息。

商白珩五指用力,手心都攥破了。

他那么聪敏和冷静,他甚至想到了这几年间那几次自己说不清原因的对燕熙莫名的躲避。

他对自己说:燕熙是你的学生。

他又清晰地听到某种欲望的声音在说:你想要他。

商白珩冷酷地审视自己的内心,他的意识像一个圣人那样居高临下地裁判当前的境况,清醒地分析利弊。

商白珩在这闷热不散的夜里,对自己残酷地说:师者重其德业,以为人之师表。商执道,你莫要枉为人师。【注】

于是他冷了声说:“殿下,我知道您这五年辛苦,可是五年都过去了,诸多苦痛和忍耐都扛下来了,今日要功亏一篑向药力低头么?”

燕熙已经热得有些迷糊,他轻轻哽咽:“可是,今日……特别难受。”

商白珩狠心地说:“今日特别难,可是明日还会更难。世事不因个人境遇而改变。此时你心境溃散,可来日你总归要清醒。殿下,你素来自有主张,若你当真溃败,你想好明日如何面对今日之你吗?”

燕熙煎熬地听着,他听懂了,却又没有全懂。

他在潮汗中,手用攥紧了手心的商白珩的衣袖。

商白珩扯着那衣袖,不肯向前,他继续说:“殿下,药石总有效力穷尽之时,心静自然凉,我教你的清心经,你多加念诵,或有帮助。殿下,你之志趣在高山、在远洲,不要被外物控制。”

霜白的月色透纸落在他们身上。

商白珩凝视着那捏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听着屋里两人起伏的喘息声,他阴郁地沉默着,手背绷出了青筋,他用力抽出了被燕熙捏着的衣袖。

他没再多说什么,不停步地出了屋门。

这日是四月十五。

商白珩走到庭院中,望着那圆月许久。

月色那么白,那么亮,不知是否是错觉,这是他见过最美的月色。他清晰地认识到,或许此生,他再也看不到这么漂亮的月色了。

-

一个多时辰过去。

燕熙渐渐清醒过来。

他缓缓地坐起,发觉身下某处一片潮湿。

他虽已成年,却是头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情,怔忡地望着透白的窗纸。

意识回笼,他的耳目也转而清明,他知道商白珩就站在院子里守着。

那是他的老师,也是这本书里唯一为他真心谋划之人。方才只要一念之差,他和商白珩的师生之谊就要崩塌。

他的老师是绝对冷静的。

不必等到明日,他现在就能体会到老师所言,即便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现在已经觉得十分丢脸了。

他冷着脸褪尽衣物,绕到隔间,跨步坐进了冰凉的水里,人沉到水底,汗晕在水里。

如此,一激灵就醒彻底了。

他在水中憋到不能呼吸,才哗啦一声破水而出,耳中听到了夜风的声音,他端正地坐在水中,身体的燥意慢慢降下去。

燕熙睫上挂着水,他抬手捂住侧颈,今日之事在脑中滑过,锁定在白日里宋北溟靠近他脖颈的那一幕。

这是让他今日格外煎熬的始作俑者——好坏的宋北溟。

“燕熙,你记住了,今日之事,后事之师,不可再犯。”燕熙在寂静地夜里,对自己冷酷地说。

-

燕熙一早便起床了,他还没从昨夜的尴尬中缓过来,在商白珩房外站了片刻,没吱声请安。

他冷冷清清地朝着屋门行了一个拜礼,然后离了小院。

小院外头站着穿郡王蟒袍的青年,那青年身形略燕熙矮些,面容与燕熙有五分相似,尤其眉眼,形状几乎一样。可是如此相似的五官,却不让人觉得二人有什么关联。

然而,燕熙的眉眼里是冷清桀骜,而那人是敏感忧愁;燕熙的气质如孤梅傲雪,那人如水仙自艾。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那人穿着王爷服饰,朝燕熙深深一拜,称:“宣隐见过殿下。”

燕熙在对方站直时,瞧着那左脸上大片的烧伤:“接到通知了?”

宣隐垂头答:“接到了,卑职不日便以殿下的身份之国。是以今日特来与殿下拜别。谢殿下许我报血海深仇,此去莱州,我必会叫那些烧了我脸的人付出代价,也会揪出背后那些残害士子,阻挠公平科考的歹徒。殿下放心,卑职自会以律法治他们,以牙还牙,以法还法,还山东考场风清气正。”

燕熙点头:“如此甚好。还有一样,你要盯紧了炼铁场和神机营,此事至关重要。”

宣隐答:“殿下放心,宣隐定当万死不辞以报殿下和商先生救命之恩。”

燕熙:“你我不过各凭良心和志趣做事,不必总言谢。往后山东离靖都六百里,你在我授命之内,可自行断事。宣隐,在靖都这两年,你做的很好。”

宣隐深深地拜了下去,久久不起,然后哽着声音说:“卑职还有一事相求。”

燕熙略怔,问:“但凡本王能许的,自会替你做主。”

宣隐说:“卑职自知才学只够考个榜末进士,宣隐的状元是殿下考的。那篇进士答卷,文采斐然,卑职望尘莫及。如今闻名天下的宣隐,全凭殿下的才华。宣隐之名,卑职实在不敢再用,恳请殿下赐名。”

宣隐素日不是话多之人,今日这番言辞,属实是肺腑之言,他深深做揖,忐忑地等着燕熙的答复。

燕熙在这晨光中微微地露出笑意:“你重获新生,新塑仕途,便那叫‘启’吧。”

“宣启——”对方念着这个名字,感激地淌下热泪,“谢过殿下赐新生之恩。”

燕熙说:“宣启,去吧。”

-

宣启垂头退下,直走了很远,他坠着的心才落到实处。

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小主子心思缜密,手段了得;也知小主子奖罚分明、权责清晰。

昨夜他得了之国的命令,却没有得到具体的授权,忐忑了一夜不敢睡下。

他顶着燕熙的身份,享受着巨大的尊荣,又平白沾了状元宣隐的荣光,得了两头的好处,却没有给予相应的功劳。他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燕熙哪日找到新替身便弃了他。

他知道自己必得有所表态。

如今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宣隐”的身份。

交出这个名字,就是最好的表忠心。

所幸,他的小主子收下了。

启!是一个好字!

小主子许他新生!

宣启更加坚定了跟着七皇子的决心,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报仇之恩,皆是要万死以报的。

今日起,他不再是宣隐。

-

燕熙走出皇陵,静静走了很长一段路。

商白珩早就起身了,枯坐在屋中,听到燕熙离开了,才走出房门。

他看向微白的天色,轻声对自己说:“我也该上征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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