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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逢生(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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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乐手中的灯忽然一暗,卫疏风唇边有血渐渐溢出来,只是他仍旧长身玉立,脸上无一分一毫的痛楚。

叶裁衣原本私心里将他当做了依仗,以为凭着许长乐基本上应该伤不到他,况且这种反派话多属性说不定能说到被反杀。

可她也没料到许长乐这压根也没有打算跟他们再多说几句,当下就用了宜人灯伤人。

她连忙扶住卫疏风有些微晃的身形。

许长乐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一眼,默念了一句话,原本挂在墙上的两人嘭地砸到了地上,瞬间化作一堆分不清你我的白骨,长钉与红绳绞缠着滚到叶裁衣脚下,砸到她青蓝绣鞋前的一颗珍珠上,那珍珠立时碎开了一道裂纹。

她还尚不知应该以何种情绪去看待当下的场面,便有泪先垂落,砸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卫疏风忽而凌风起,像一只精致的木偶,被紧紧固定在那面墙上。

他连挣扎都没有,似乎认命了一般乖顺地接受着宜人灯的控制。

“听闻修行之人的体内灵气充裕,是最好的灯油。”

许长乐手中的宜人灯脱离了他的手,渐渐飞到卫疏风身前,其中灯光忽明忽暗,灯身在室内墙壁上的倒影忽而化为松竹,忽而化为云海,忽而化为立在悬崖之上的人影,波谲云诡,变幻莫测。

灯火明暗几回,便彻底熄灭了,冒出一缕白烟向卫疏风飘去,他目光沉静,看着那白烟越来越近。

一点微弱的火光从他袖中飘出,那白烟明显一滞,转身便要逃离,火光幻化成一白衣公子,伸手扯住白烟,生生将那一缕白烟从灯中连根拔除,连着那白烟尾处被拽出来的是一阵黑烟凝成的人形。

黑烟一被拽出来,便狰狞出一阵阵可怖的样子,白衣公子只像出游时吹开落在衣袖上的飞絮一般轻轻吹了一口气,那黑烟便被吹破开了一个大洞,脸部位置的嘴大张着,不消片刻,便消失殆尽了。

黑烟消失之后,它用来吸食灯油的白烟便也化为虚无了。

许长乐早愣在原地,不过她本能地感到不妙,跳起来试图去抢那盏灯,只是她年轻的皮肤迅速枯竭,像被抽干池水的池塘,裸露出散发着恶臭的淤泥,淤泥再晒上许久,便成了一片龟裂暗沉的旧土。

她摔在地上,仰头看着白衣公子拿着那盏灯,足见轻踮,衣袂飘动,缓缓落到地上。

她再也没有挣扎。

她记得她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公子的时候,他也是穿着白衣的,那衣裳前襟处用细细的金线绣出一团锦云纹,那时候她一眼看过去,便像是看到了阳光洒在雪山上一般的圣洁。

那是她夜里反抗那老不死的之后受了一顿毒打,又被他打出来去帮他沽酒去的那天,那是老不死的第一次将手伸到她身上,也是她决定放弃那点可笑的骨肉之情逃走的一天。

她从清晨跑到太阳西斜才从山村跑到一处城镇里,突然下起了雨,她站在雨中,才发现逃出来之后竟无处可去。

她瑟缩在人家的屋檐之下,却被人嫌恶地赶走,她想解释自己只是想要躲一躲雨,可或许是她太脏,穿得太破旧了,那家主人竟放开了拴在屋檐下的狗来咬她。

那家的狗也不喜欢穷酸落魄的人,疯狂地向她扑来,她慌不择路地躲避,就撞进了公子的怀里,他前襟的金丝绣线刮蹭得她脸庞生疼。

她知道公子胸口处肯定被她撞得闷痛了,他手上的伞骤然落地,却并没有发怒,而是迅速拉着她跑。

“你这是怎么得罪这条狗了?”

大雨中,他边跑边回头看情况,忽然抄起路边一块砖,劈头盖脸地朝那条恶犬砸过去。

“仗势欺人的狗,最是贱,你若是一味地逃避,它便敢气势汹汹地来吃你的肉,你若强硬一点,它便成了夹着尾巴四下逃窜的那个。”

这是公子教给她的第一个道理。

可她如今却也是仗着宜人灯的狗。

那天公子问她的家在哪里,她说她没有家,公子一边蹲在屋檐下接着檐下流落的雨水洗手,一边抬起头,笑着说道:“那你跟我回家吧。”

那也许是她这一生最大的转折点,那时候她才突然觉得,如果这一世是为了遇见他,那她此前所经历的一切苦痛她都愿意承受

可是

他死了

是她害死的。

家破之时,他把宜人灯给了她,让她带着他的弟弟逃命去,她却故意把他和他即将临盆的母亲的藏身之处泄露了出去,还把他的弟弟交给了那些仇人。

为什么

他既然能把她从泥沼深处拉进光明之中,为何不能再救她一救,为何不能让她成为与他相伴的那个人?

归根结底归根结底,还是厌恶她的出身,还是觉得她不配是吗?所以,韩氏当年为何不能把她带走呢?若韩氏肯认她,她依凭韩家,至少可以与公子相衬,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人,韩氏却在周家做她的当家主母。

凭什么呢?

所以,贼老天也只是让她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什么也不肯给她,她是最卑鄙无耻之人玷污旁人生下的种,她的降生不被任何人期待。

就连公子,都是这毒种一般的老天哄骗她的存在,他对她那么好,怎么可以不喜欢她呢?

那他

就去死吧!

所有人,欺负她的,抛弃她的,轻视她的,老天最眷顾的这些人,无论到了何种境地都能获得幸福的人,全都死!全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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