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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狂欢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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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寒光挑挑眉,跟在后方,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的背影:“神女,你似乎对我有很深的成见。”

“我和金天王子就站在十步之外,却有人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换成你,你会不会对这个人有成见?”

“神女是说今日的刺客?不是查明白了,只是个误会么。”

“误会?”他们已走出楼梯,前方是积水一样空明的月光,溯月昙正散发出点点银辉。羲九歌放下裙摆,转身看向黎寒光:“可是,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黎寒光只比羲九歌落后一阶,此刻突然变成面对面,两人距离骤然拉近,衣摆都交叠在一起。黎寒光个子比羲九歌高,现在还站在楼梯上,影子可以轻而易举覆住她。然而,哪怕她要仰头看他,哪怕她的身体停在黎寒光面前,单臂就能全部抱拢,她的眼睛依然是冰冷强势的。

她眉宇间从容不迫,理所应当端着审问他的架势。仿佛她拿准了,他不敢反抗她。

黎寒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之前一千年,她就总是这样,高高在上又漠不关心,哪怕他站在她面前,无数次唤她“明净神女”,也从未进入过她的眼睛。

黎寒光忽然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做了许久之前就想做的事情,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里。他亲眼看着她意外地瞪大眼睛,随即冷下脸,估计想要烧死他。黎寒光没有松手,而是将她压到墙壁上,手掌按住她肩膀,拦住了她想要躲开的动作。

羲九歌恐怕是第一次遭受如此冒犯,她屈起手指,咬着牙瞪他:“你是不是想死?”

黎寒光心想反正她要杀他,死前做一些觊觎已久的事,也算是死得其所。黎寒光俯身欺近她的脸颊,轻不可闻道:“神女,你还没有注意到吗?我们进入幻境了,没法再使用神力了。”

但仿佛今日,羲九歌才真正意识到他长得好。这可能是羲九歌第一次认真打量他,他剑眉星目,鼻梁高窄,嘴唇纤薄,是很薄情的长相,可是他皮肤冷白,有一种玉一般的光泽,霎间将这种薄情合理化了。

山巅的孤月,寒江的白雪,再冷淡无情都让人觉得正常。

单看这张脸,简直比昆仑最清心寡欲的金仙还要有仙气,实在很难想象,这是一个魔族。

神、仙、魔地位天差地别,其实力量区别并不大,他们是以血统强行分类的。

盘古开天辟地后,经历了漫长的演化,天地终于稳定下来,分天、地、人三界。神族和仙族生活在天上,称天界;人族、妖族生活在九州大陆,称人界;鬼族生活在地下,称地界,也叫冥界。

鬼是由神、仙、人死后魂魄所化,在冥界短暂停留,由冥帝的安排后再入轮回投胎。而妖由动物修炼成人形,乃是逆天而行,所以死后没有魂魄,肉身死亡便是永远消亡。

三界中人界生灵最多,但天界最为富饶。天界神、仙共存,神是天生的,那些古老的神族相互联姻,生出庞大的后裔分支;而仙是由凡人修炼而成,人的相貌、躯体都和神一样,却体弱而短寿。人要想长生,便要禁欲;要想逍遥,便要修炼。最后能飞升成仙的,基本都成了冰雕。

所以神纵情享乐,仙却断绝七情六欲。因为没有,所以看起来才能清瘦修长,仙气飘飘;同样没有,看似无欲无求的仙人动起真格来,可比神族危险多了。

神、仙的来历截然不同,在天界也各有阵营。神大多归属五方天帝,分属东、南、西、北、中天庭,尊卑生来注定。而仙皆是靠自己修炼飞升的,依据他们飞升时的道场,可以分为西方西王母道场,和东方东皇太一道场。总结起来,如今的天界便是五帝共治,神仙对立。

但世界上不是只有神仙人妖鬼,除此之外,还有魔族。魔和神一样,都是天生的,他们的力量来源于血脉,父母是神族,子女便是神族,父母是魔族,那孩子生下来就要忍受三界对魔族的恶意。

魔族也生活在人界,但远离凡人王国,而是被关在九州之外的大陆碎片上。那个地方没有日照,阴冷贫瘠,流放着世间所有的罪恶与污垢,是三界所有人提到就避之不及的地方。世人不愿意承认这也是人界,故而都是直接将他们叫为魔界。

魔界虽然荒凉,但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的,各个都是怪物。神魔之间的仇恨可以追溯到上古,谁是谁非如今已无法定论,但神魔的冲突从未平息过。哪怕五帝联手将魔族驱出九州,把他们关在九州大陆外的碎片上,限制一切灵力和资源,依然无法根除魔族。

天界、魔界摩擦多年,双方终于达成短暂的和平,天界允诺不再发兵攻打魔界,但作为条件,魔界要送继承人到天界为质。

这个人,就选定了常雎。帝寒光陪着常雎一起来天庭,他们两个魔族,这才在天界住了一千年。

羲九歌想,要是五方天帝知道帝寒光是玄帝的私生子,恐怕无论如何不会允许帝寒光活着进入天界。

羲九歌觉得帝寒光这个人实在很有意思,血统一半神一半魔,气质却像仙人一样无情无欲,如此割裂,却又如此统一。

羲九歌往常见他,他都穿着宽袍广袖,唇边始终挂着浅笑,遇到任何人都主动让路,不争不抢,无害极了。而现在,他换上了修身劲装,手臂、腰腹裹着银色战甲,背系白色披风,曾经那股温润感荡然无存,而变得锋利修长,锐气逼人。

像一柄雪色的剑,看着冰清玉洁,但取人性命时,美丽的刀刃上连一丝血都不会挂。

羲九歌仔细打量他时,帝寒光也徐徐走近。他弯腰,手指抚上羲九歌的耳垂,像最熟稔的情人一样拈住她的耳珰,轻柔取下。

帝寒光靠近时羲九歌的脊背绷紧了,但她转念想到,西王母、九天玄女、众多金仙此刻都坐镇昆仑山,他依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的寝殿内。既然如此,两人距离远与近,他对她刀剑相向还是替她拆卸耳饰,又有什么区别呢?

羲九歌没有躲,他身上还带着战场上的血腥味,这双手可能不久前才拧断了某位神族的脖子,而现在他却俯身,近乎抵着她的脖颈,为她做一些夫妻闺房中才能做的事。

一半刻着日、一半雕成月的耳环被放在梳妆台上,金勾触碰玉质,发出细微的清响。他帮她取下耳珰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她身后,轻笑道:“我第一次见神女就觉得很熟悉。果然,神女没有让我失望。”

羲九歌挑挑眉,没听懂他的话。但在这种场合,适当叙叙旧总没有坏处。羲九歌也笑着说道:“我们第一次相见应当在玄宫吧。那日你们随着议和队伍抵达天界,黄帝精力不济,由玄帝代为接待。我正好在玄宫,有幸见到了你和质女。”

羲九歌不是很想尊称他为天帝,但又不敢轻举妄动,便含含糊糊称他为“你”。帝寒光仿佛完全不在意,她用你我相称,他看起来反而更高兴了。

但面前人是个疯子,不能以常理推测,羲九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或许,这个疯子生气的方式,就是表现的很高兴呢?

帝寒光挑起一缕羲九歌的长发,缓缓从掌心滑过,似叹非叹道:“难为神女还记得。神女只往这里瞥来一眼,我还以为,神女压根没有看到我呢。”

羲九歌没料到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她只是笑了笑,不作表态。

其实她立即就注意到帝寒光了,她朝魔界队伍望去,就是在看帝寒光。

他长得,和她想象中的魔族不太一样。

羲九歌道:“今日是我婚礼,我本该亲自送去请帖,但如今我和玄宫关系微妙,实在不好往北天庭递帖子,望海涵。”

“哪里。”帝寒光握着她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缓慢把玩,“深夜造访,是我失礼才对。”

“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夜深人静,红影重重,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现在本该是羲九歌的洞房夜。然而此刻却是另一个完全无关的男子出现在她婚房,为她卸耳珰,梳头发。两人立场对立,地位悬殊,在今日之前一共只说过三句话,但现在,他们却能亲切友好地客套,也属实离奇。

绸缎一般的黑发从指尖绕过,帝寒光语气温和得体,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据说有太阳照射的地方,神女便不可战胜。我久仰神女大名,只好等太阳完全落山后再来了。”

羲九歌一直端正坐在梳妆镜前,浅笑盈盈地和他说话,一如在天界最盛大的宴会上招待客人。但帝寒光说完这句后,羲九歌笑容微微收敛,她侧身,抽回自己的头发,抬眸看向帝寒光:“无稽之谈而已。别人随便传传就算了,玄帝陛下法力深不可测,怎么会信这种话?夜深了,重华宫不方便留客,不知陛下今日来到底想做什么?”

她对他的称呼换成了玄帝。这是一个微含恶意的叫法,看帝寒光对自己父亲、兄长的所作所为,显然,他非常憎恶玄天庭,可是羲九歌偏偏这样叫他。帝寒光的话明显在暗讽,他能在她毫无所觉的情况下逼到这么近,却还说羲九歌不可战胜,这不是在讽刺她吗?

他先露刀剑,羲九歌何必还藏着掖着。

帝寒光也笑了笑,似真似假地说:“神女误会了。我是远远看到了西天的祥瑞之光,觉得美丽极了,实在忍不住,才想来昆仑近距离欣赏。”

还在虚情假意,羲九歌也陪着他作态道:“那陛下来的太晚了,婚礼已经结束。不如,我将乐队叫进来,让他们再为陛下奏一曲凤凰歌?”

“那倒不必。”帝寒光看着她笑道,“最美丽的歌,我已经看到了。”

羲九歌眼神微冷,她就是再迟钝,也感觉到帝寒光言语间的冒犯了。她突然失去了耐心,没有兴致再和他兜圈子,冷下脸说道:“玄帝陛下,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不妥。你到底来做什么?”

帝寒光闻言失笑,他俯身,手掌撑在后方的梳妆台上,气息霎间逼近,像是将羲九歌圈在他的阴影下:“明净神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觉得我来做什么?”

羲九歌的脸色微微变了。之前在雍天宫相见时,帝寒光一直表现的君子如玉、清冷无争,不理会任何神女、仙女的示好。羲九歌先入为主,认为帝寒光对常雎一往情深,守身如玉,不会碰其他女人。所以他深夜出现在她寝殿,她想过他可能来杀她、劫持她、威胁她,唯独没想过他会做这种事。

羲九歌脸色还算沉着,手藏在长袖中,暗暗掐了一个传讯诀。然而,没有任何事发生,帝寒光像是知道她在做什么,却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含笑望着她,目光似是纵容。

但羲九歌却被这种态度激怒了。她一次传信不成后就彻底放弃,手指没有松开,隐隐露出召唤太阳神火的架势:“玄帝陛下被兄长抢走了心上人,恼羞成怒,这就来折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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