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然来到皇宫之后才拥有宣谋的脸和能力的，他按照系统的指示在湖边等了很久。
宣谋视力很好，透过平静的湖面，卫天然看到了这具身体的长相。
宣谋的外表一点都不像四十岁的中年人，也不知道他吃什么长大的，皮肤嫩得跟卫天然这个真正的十七岁少年差不多，而且肤色非常白，白到离谱，就算湖面的倒影不怎么清晰，卫天然都能看出他身上的缥缈出尘的气质。
妥妥的小仙男。
就算先帝和他是双胞胎，也不可能是这种人设吧?
系统没有给出这时候的反应和台词，卫天然继续疑惑地看着他们。
&ot;父皇，你、你先松手。&ot;宣康瞳孔骤缩，心脏跳的很快，紧张地说。
卫天然放开景王的手臂，按照系统给的台词，用平静到没有一丝波动的语气说∶&ot;皇帝有气运护身，想要与之为敌，就是与天道为敌。就算侥幸能成功，以后也会遭到反噬。&039;&039;
&ot;父皇，……&ot;宣玺急切地开口。
&ot;我不是你父亲。作为一个合格的君主，你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处置景王，其次才是试探我。&ot;
卫天然说完，自己都觉得宣堪的情商堪忧。
这句话说的也太直白了，就算小皇帝只有二十出头，好歹是人类至尊，做了八年皇帝，帝王心术怎么也不会太差。
宣谋竟然就这么直白地把试探说出口了。
他后退几步，给兄弟两个留出空间，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宣康紧紧盯着卫天然，事情能不能成功，就要看这个人了。
景王道∶&ot;你的手比常人冰冷，但是身上没有鬼魂的阴气。先皇行天之时，所有的气运都会转移到皇帝身上，再投胎转世也是普通人。
&ot;你与先皇年轻时的容貌一模一样，我听闻先皇当年乃是双生子，只是另一个孩子虽然不是天子，但是根骨极佳，运道超然，被仙人收为弟子，前往天界修行去了。&ot;
&ot;那个人就是你吧?皇叔?&ot;
宣玺的视线扫过那个与父皇容貌极其相似的青年人，后退两步，确定外面的人能看到自己的身影，背起双手做了一个手势。
外面的暗卫看到之后，迅速分成了两批，一路快速离开调动宫中禁军，另一外几个则是分散在慈安宫四周。
卫天然念台词∶&ot;你知道我?&ot;
&ot;不止是我，整个洛国都知道您，我想就算是妖族和鬼怪，也应该听说过您。毕竟神明现世可是-件大事，拜神明为师，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ot;宣康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恭敬，貌似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ot;皇帝只有一个，所有的权力都在这一个人手里，要谁生谁就生，要谁死谁就死，偏偏他又如此脆弱，只能学一些基础的护身法术。皇叔，你说为什么不能有一个人，既可以拿到权力，又能长生呢?&ot;
卫天然说;&ot;人不可能长生。i
宣康笑了一下，&ot;那您呢?四十几年容貌未变，难道不是长生吗?&ot;
卫天然认真地回答了他∶&ot;长寿和长生是不一样的。&ot;
宣玺从他们的对话中听明白了弟弟的意图。
他没想到，与他亲如一体的兄弟，内心竟然是这么想的。
做自己的臣子很委屈他吗?他自认为一直把这个人当做同母所生的兄弟看待，就算已经成为九五之尊，也从来没想过防备疏远他!
宣玺的心都凉了，看向宣康的眼神变得格外陌生。
&ot;因为权力会让人类的欲望膨胀，会把人变成自私自利的怪物，比妖族更加可怕，就如同现在为了权力抛弃亲情的你。&ot;年轻的帝王冷声道，&ot;没有人能永远守得住本心，天子也一样。&ot;
他身上仍是参加宫宴时穿戴的那一身宽袖锦服，此时却如同一个身着战甲的将军。
宣玺从来不是个温和守成的皇帝，他有一身锋利锐气，斩断妖族的野心。在认清景王的心思之后，他的强势和精明一展无余。
远处传来铠甲碰撞的声音，将士们迈着整齐地步伐迅速往慈安宫集聚，暗卫在四周现身，将三人团团围住。
帝王抬手，发号施令∶&ot;拿下乱贼宣康!&ot;
宣康瞬间方寸大乱∶&ot;等、等等!皇叔，我也是你侄子，我们都一样是皇帝的附庸，你救救我，只要抓住宣玺我们……&ot;
卫天然动了动手指，宣康的声音夏然而止，动弹不得。他淡淡地说∶&ot;吵。&ot;
景王自小娇生惯养，从小服食丹药，修为不错，身上厉害的法器也不少。
暗卫们已经做好准备殊死一搏，没想到那个酷似先皇的人一个动作，就让景王无法反抗，轻而易举把他拿下了。
宣玺看了一眼被制住的景王，&ot;把他带下去，暂且关押到鸿明寺，等候提审，未经朕的准许，任何人不可探视。&ot;
禁军不明所以地压着景王离开。
帝王取出腰上的玉符，交给身侧距离最近的暗卫，&ot;左一，你携带虎符，传朕旨意，命余将军立即点兵三千人，抄家景王府，府中女眷、仆从、清客，一律关押，等候审讯。&039;&039;
&ot;是，陛下!&ot;
安排好景王的事情，宣玺摆摆手，让其他人退下。
暗卫犹豫不决，看了眼卫天然，警惕之意溢于言表。
这个人和先皇样貌完全一样，大晚上出现，又这么白，不会是先皇的鬼魂吧?
洛国的人对鬼魂的态度是两个极端。
按照规矩来，死后除了头七回来一趟，安分前往地府的魂灵，会被活人缅怀、思念。那些不去地府的，或者从地府跑出来的，都是要搞事的鬼，凡是这样的鬼，决不能放松警惕，还是早些超度为上。
暗卫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他有些担心陛下仍对父亲抱有感情，被这个已逝的亡魂伤害。
帝王看得出来属下的心思，&ot;朕乃真龙天子，有紫气相护，无惧邪崇，诸位爱卿不必担心，都退下吧。&ot;
暗卫们这才放心离开。
偌大的慈安宫，只剩下宣玺和卫天然两个人。
卫天然的任务到这里就算完成了，因为上次的事情，系统并没有立刻判定，剩下的交给卫天然自己发挥，宣谋的外貌和能力也一直都在。
宣玺不确定地喊道∶&ot;叔叔?&ot;
卫天然点头。
宣玺见过许多人，自认为看人还算准，看到这位叔父时，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就好像……这个叔叔其实是个比他小许多岁，甚至还没有宣康年纪大的小孩子。
就算宣玺知道，这个人道法高深，神秘莫测，也依然无法对他提起警惕心。
难道是因为亲缘关系吗?
宣玺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该挑几个皇子抱到跟前来教养了。
他处理好复杂的心情，对着青年如冰雪般清澈通透的眼睛，停顿一下，按照青年的简单心思，把话说得很直白，&ot;您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吗?&ot;
卫天然缓缓摇头。
&ot;这里是太后的寝殿，我年纪还小的时候，一直住在这边。听闻父皇当年也是如此，我带您逛逛吧。&ot;宣玺意外地平易近人。
卫天然想了想∶&ot;好吧。&ot;
他是跟着画皮鬼混进来的，走的时候脱掉马甲，还得跟着画皮鬼一起走。
画皮鬼在前面参加宴会，宴会的举办者就在自己身边，一时半会恐怕不会结束，不如先跟他转转，省的傻不愣登站在湖边发呆。
&ot;当年这里有个秋千，是祖母亲自扎的，上面雕刻着龙凤纹，刷上漆之后干净又漂亮，我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兄弟最爱在这边玩闹，祖辈就坐在哪里看着我们闹腾。&ot;宣玺挨个指出来。
卫天然沉默点头，不发表任何意见。
皇帝叹了口气∶&ot;祖母去世那年，连下了三天三夜的雨，秋千架年久失修，就算用油布包裹住，也没能保住，没多久就坏得不能用了。&ot;
他唏嘘一阵，带着卫天然去宫殿另一处，把童年经历的事情都介绍了一遍。
卫天然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他的童年就是各种电子设备，宣玺说的话，他一点感触都没有，不用表演都能演出宣谋游走在人世之外的淡漠疏离。
宣玺不再说以前的事情，只管领着从未见过面的叔父去各处转了一圈。
大概仙界真的没有俗世烦扰，才能培养出叔父这样厉害，又心思简单的人。
宣玺试探着带卫天然离开慈安宫，看他没什么反应，便领着人继续往前走。
&ot;今日是天启节，按照规矩，这一天阖家团圆，前面的紫宸殿正在举办家宴，叔叔可要过去?&ot;宣玺问道。
卫天然犹豫了一下。
在皇帝面前，他对着这一个人演就可以，去了那边得对着一群人演。
可要是不过去，皇帝这是要带他去哪儿?他不清楚宫宴什么时候结束，又不好直接问，之前也没和画皮鬼约定过时间地点，离开就成了一件难事。
宣玺温和地说∶&ot;叔叔在担心什么?&ot;
&ot;d炒。&ot;
宣玺失笑。
仙界没有人间繁华热闹，叔父的气质容貌太过出众，一眼就能看出与众不同，再加上他深厚的修为，还有从天界归来的身份，确实容易引起围观，难怪会怕吵闹。
&ot;叔叔的担心不无道理。&ot;宣玺点头，对卫天然的话表示认同，随后说道∶&ot;不过这里是在洛国，朕的皇宫里，有朕在，没人敢对叔叔无礼。都是一家人，又在天启节这个日子，叔叔不妨过去看看。&ot;
卫天然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他，&ot;也好。&ot;
一路沉默，宣玺难免想到景王。
就在刚才他和景王还是兄友弟恭，没想到短短这么一会儿，他就把最疼爱的弟弟下了大狱，还派人抄他的家。
宴席上的景王妃应该已经被抓了起来，他必须给王室和臣子一个交代。
除去皇帝这个身份，他还是个人。景王毕竟是他的兄弟，杀死景王，犹如自断一臂。一想到要杀死宣康，宣玺心如刀割。
宣玺向卫天然求教∶&ot;叔叔，您觉得，我该如何处置景王?&ot;
卫天然神情疑惑不解∶&ot;当然是交给法律裁断。&ot;
洛国不是经常出现这种事情吗?该不会全都是秘密处决，连相关的法律都没有吧?
&ot;您说的是。&ot;宣玺听进去他的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是他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了。
禁军闯进紫宸殿的时候，所有的王孙贵族都被吓住了，舞女们惊呼一声躲到旁边去，眼睁睁看着士兵把桌上的一个年轻女子拖走。
紫宸殿里乱成一团，受命在前面候着的宦官苦着脸维持秩序，不停地有人问他陛下去了哪里。
这他哪儿知道啊。
画皮鬼扮演冯铭慈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没长到和冯铭慈的熟人全部相识的地步。他躲在人堆里听了一会儿，才知道那个哭着被拖出去的女人是景王妃。
洛国谁都知道，陛下和景王的关系很好，景王妃突然被抓走，没有人往宣康身上想，他们议论的是，那个女人是不是妖族派来的细作。
只有画皮鬼在一旁沉思。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主人跟着自己一起来到了皇宫，现在不知道哪里去了。
主人费尽心机来到宫里，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说不定景王妃被抓走，就和主人有关系。
画皮鬼谨记卫天然的警告，不该做的事情不做，安分扮演冯铭慈，等待宫宴结束，和他一起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白皙到仿佛从来没有晒过太阳的男人。
那个男人和皇帝有五分相似，模样俊美，可能是肤色和瞳色都很浅淡，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漠出尘的冷彻。
这个人看起来像是皇帝的兄弟，但不是景王。
画皮鬼旁边的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臂，转过脸来激动地看着他，嗷嗷叫了好几声都没能说出话来。
&ot;你冷静一点，别在陛下面前失态。&ot;画皮鬼不明所以，按照冯铭慈的性情，露出无奈的神色安抚地说。
&ot;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那、那可是，那可是……鸣呜呜铭慈，你怎么这么镇定，还是说那是我的幻觉?&ot;那个公子语无伦次地说。
&ot;不是幻觉。&ot;
画皮鬼又看了那个人一眼。
那个公子掐着画皮鬼的手越发用力，&ot;他是你姨夫，以前最疼你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ot;
画皮鬼默默地想，冯铭慈的姨夫倒是不少，和皇帝如此相像的……
不会吧?
先帝不是已经去世好多年了吗?而且他殡天的时候，都快三十多岁了，八年过去，怎么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年轻。
这个人身上一点鬼气都没有，反而散发出一种很讨厌的气息，是和皇帝身上的龙气完全不一样的气息。
弱小的鬼没有办法进入有紫气庇护的皇宫，对皇亲国戚下手也是困难重重。
画皮鬼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画皮鬼这类鬼，可以收敛身上的气息，再加上妖王蓝汐的帮助，才能在这里自由出入。
眼前的这个人，一点掩饰气息的想法都没有，纯正到令人讨厌。画皮鬼可以肯定他不是鬼，比起鬼，反而更像人类修士，而且是强大到即将羽化成仙的修士。
&ot;好了，都安静一下，朕有话要说。&ot;宣玺态度恭敬地请卫天然先行，两个人来到高台之上，宣玺对那边的宦官道∶&ot;去搬张椅子来。&ot;
宦官连忙搬了椅子过来，在宣玺的示意下，放在了他的左手边。
宣玺请卫天然入座，自己也坐下。
他的目光扫视过下方众人，用威严的声音说∶&ot;景王对朕不敬，意图篡权，多亏叔父相助，祸事已经平息。朕现已将景王抓捕，景王府上下清客、奴仆，凡是与景王交往密切的人，都要接受审查。此时交由鸿明寺来查办，证据确凿，不出两日就可定罪。&ot;
话音落下，满座哗然。
宣玺看了眼卫天然，多亏有卫天然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才能在这个时候保持镇定。
宣玺朝宦官使了个眼色，宦官道∶&ot;肃静!&ot;
下面的人安静下来，帝王换了一个语气，向众人介绍左侧那个与先帝容貌一模一样的青年。
&ot;这位就是叔父宣谋，各位都应该听说过他。&ot;
这句话的冲击力，比景王意图不轨的力道还要大。
当年的二殿下被仙人带走，已经成了一个传说。甚至有人私下猜测，那个小皇子其实是被秘密杀害了，为了掩饰真相才弄出这样一个说法。
人类知道有神明，可是谁都没见过神明。
用神明来掩盖小皇子的死亡，是最体面的方式。还能给活下来的那个孩子造势，等他继位之后，朝臣和百姓会更服从他的统治。
也还有一些人提出疑惑，既然那个孩子被秘密处死，何必让人知道是双生子?直接掩盖消息不就好了?
宗室们说了很久，都没有得到结论。这个传言也越来越广，民间甚至有人给宣谋立了神君祠，逢年过节就过去祷告。
大家看在眼里，只觉得百姓愚昧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