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有些话没明说, 叶士兰还是听出了点名堂。
自行车要是没有指标，纵使是江副司令也不能说买就买。但时间不等人，江小莉怀了孩子, 肯定是要在肚子大起来之前把婚事给办了。
男方家肯定不着急, 不然也不会临时变卦, 还提这么苛刻的条件。
若是要先拿江母的自行车和缝纫机充场面，后续能不能拿回来就是另一回事。
没有谁愿意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就算江小莉记得恩情, 日后要还江母自行车和缝纫机，这么大一笔钱, 她婆家那边真不会计较吗？
华国一向讲究人情, 尤其还是亲兄妹, 为了不破坏感情，多数人会选择吃点亏。
现在的问题就是, 江母心里不大愿意吃这个亏，所以只能找叶士兰来帮忙了。
叶士兰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一些江小莉的事，不过那是传了几手的消息已经说不清了, 她便问江母：“小莉和她那个对象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哎，”江母叹气, “两个人处了快有一年了吧。那男的是个大学生，不过刚考上那年，学校就停课了，后来去报社上班, 才和小莉认识。以前我也给你说过，小莉不是和她第一个男人离婚了吗, 家里讲给她张罗对象, 她又不愿意, 认识了这个以后，就说先处着，结果谁知道处怀孕了。
“以前我们两家都商量过一次这个事，是打算过了年就定下来的，结果前两天对方过来和我们谈，口气就和之前不一样，‘三转一响’都要我们准备一半。”
叶士兰：“那江副司令的意思呢？”
要是江副司令那里不愿意，江母也不至于来找叶士兰求救了。
副司令年轻时参加革命，三十多了才有一个孩子，江老太太后面还流过，生江小莉那年年纪也不小了，所以对这闺女疼得跟眼珠似的。
闺女二婚，对方条件不错，哪怕提的条件欺人了些，也要给她办下去。
说到最后，受伤的只有江母。
她作为媳妇，自家小姑子结婚，要是表现出不愿拿出东西的态度，在公婆面前也不好说。
到底是个人情问题。
叶士兰想了想，“嫂子，这事吧，老实说最好不是由你说出口，你尽量先和昱成爸爸商量一下，看看他的态度，而且以我的角度来说，小莉的对象那里提的要求，你们不能这么简单就让步。
“说好了‘三转一响’一个都不能少，那就不能少，嫁妆是嫁妆，彩礼是彩礼，哪里有让女方准备彩礼里面的东西的道理？说句不好听的，对方就是看小莉现在怀孕了，故意拿捏你们呢。”
江母都是生了两个孩子的人了，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是这样没错，可是小莉现在都怀孕了，被对面拿捏也怨不得谁。”
“嫂子，话不是这样说的。”
其实不止是江母，江小莉现在的情况，说给莱州岛上的人听，至少一半都是这种想法。
如果江小莉没怀孕，对方没有她的把柄，想拿捏人也找不到头路；可江小莉肚子里揣了个娃，有这便宜谁不想占？
叶士兰能理解她们会这样想。
不过理解归理解，她却不认同。
“结婚是两家人的事情，小莉嫁过去，日子是她自己过。可这才刚开始谈婚论嫁，对面就要拿这个事来压人，现在嫁妆你们当嫂子当哥的是帮忙了，就怕弄巧成拙，让对面以为小莉娘家人好欺负呢。”
江母一愣，顿时被叶士兰给说傻眼了。
她先前一直以为，就怪江小莉肚子里有了个崽，要不然还有充足的时间和对面谈。
毕竟小姑子的肚子可不等人，到时候肚子大起来，别人都晓得江小莉未婚先孕，他们江家的老脸往哪搁。
但从叶士兰说的角度考虑，又很有道理……
“你这样说也没错，但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对方就故意拖延，我公公婆婆为了小莉，迟早也会答应的。”
叶士兰问：“小莉现在几个月了？”
“差不多两个月了。”
“那还有时间，”叶士兰不慌不忙道，“不过嫂子你要先确认一下小莉的态度，她若是一心都在那个对象身上，只想赶紧嫁过去的话，你和昱成他爸爸就得做好准备，嫁出去的小姑娘总不能让你们当哥当嫂子的操心，该说清楚的东西就要说清楚；小莉要是能听得进去话，你这几天可以在家里吹吹风，多的不说，起码得让江副司令知道，不管小莉有没有怀孕，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大抵是旁观者清，用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就知道叶士兰说的不无道理。
江小莉要是个恋爱脑的话，不管他们苦口婆心怎么劝，肯定是劝不回来的，反倒还会惹人嫌，不如直接说清楚了完事。
反之，就是他们一家人齐心协力的时候。
江母在心里头细细盘算一通，也有了法子，面色终于不像之前那样凝重，“我晓得了，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办法的，听你这样一说，总算是知道怎么做了。”
“嫂子过奖了，不是你们想不到，只是人在着急的时候，难免会错想。所谓关心则乱嘛。”
江母这才笑出来。
天色不早，孩子第二天还要读书，江母带着江昱成就给叶士兰一家告白了。
江昱成正和沈锦朝他们玩得火热，还不大愿意回家，听他妈说了明天再过来，才依依不舍地挥手说再见。
叶士兰和江母这一通，聊了大半个小时。
沈耀武打听到是什么事，皱了皱眉说江小莉的对象挺过分的。
叶士兰不由笑道：“从你们男同志嘴里听到这种评价，还真是难得。”
“很难得？”
“不然呢，多数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想方设法少出点礼金吧，毕竟心里已经认为对方跑不掉了。”
沈耀武正色：“叶士兰同志，你这样以偏概全我们男同志，太不可取了。”
“不是我以偏概全，也不是光针对你们男同志的，不管是男是女，有这种想法的人不计其数。我当初和你自由恋爱都被人在背后叨叨，更何况江小莉呢。”
“……”
家里两个小家伙看爸爸妈妈前一秒还笑呵呵说话，现在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悄悄在背后咬耳朵。
叶书韫问：“哥哥，爸爸和妈妈是不是吵架了？”
沈锦朝：“不太像，爸爸都舍不得和妈妈吵架的。”
叶书韫：“那爸爸万一生气和妈妈吵架，会不会打我们呀？”
男孩儿猛地一怔。
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在家里，就他被爸爸打过，爸爸打人可疼了，要是妹妹被打，肯定受不住。
用余光瞥了两个大人一眼，沈锦朝忽然觉得自己保护妹妹的道路任重道远，拽着叶书韫的手臂就说：“我们先跑，去楼上睡觉爸爸就打不了我们了。”
语毕，两小孩儿迈着短腿一溜烟跑去了楼上卧室。
全程都在听悄悄话的夫妻俩：“…………”
那日江母来找过叶士兰后，回家去偶尔在家里说起彩礼的事。
当然说话也是有技巧的，直接说谁的彩礼多少，不仅刺江小莉的心，还刺两个老人家的，她多半抛砖引玉，提一些江小莉认得的人，只要江小莉人不傻，就能知道对方若真心想娶她，是不会这么故意刁难人的。
另一边，叶士兰在医院依然能听到关于江小莉的传言。还是那个小韩，日常表示对江小莉的羡慕。
一直到月中，书韫她们班上进行了一次小测验。这次测验题目比较难，考下来后班里一个满分也没有。
最高分是叶书韫，也才90分。
不过，同样做一套卷子的另一所小学里，却出了一个满分。
莱州岛上有两所小学，一所是专门针对现役军属的子弟小学，还有一所就是光明小学。
光明小学的孩子要比子弟学校里面的多些，不止莱州岛上的孩子在这里读，附近岛屿上也有孩子会过来。
两所学校对比，子弟小学的学生成绩一向要好些，光明小学的老师还会向子弟小学的老师学习，除了教材，平日里用的试卷都是一样的。
这回的小测验就连老师们都说难，没有满分不意外，意外的是光明小学居然有人考了满分。
书韫没听说这个事，但对于自己的成绩，她还是感觉到有点难受。
妈妈说过，她和哥哥表现好了，等到建军节就做好吃的。
可是她这次考试没有考好，会害哥哥和自己一样，都不能吃好吃的东西了。
把卷子收起来，叶书韫叹了口气，正纠结回头该怎么给哥哥说。
这时，龙小强突然走过来问她：“沈书韫，你这次怎么没有得满分？”
自从认了沈锦朝当老大，龙小强对叶书韫的态度号称一百八十度转变，书韫也不记仇，龙小强跑来哪壶不开提哪壶，也没生气，“我有几个题不会做。”
“我听他们说，光明小学有人考了满分。在这之前，她也是次次都是一百分。”
叶书韫歪了歪脑袋，“是谁啊？”
龙小强想了一会，“好像叫什么……什么翠来着？”
“郭小翠？”
龙小强握拳砸了下手掌，“对，就是这个名字。他们都在说她是天才，这次考试只有她一个人是满分，她还会二三年级的内容呢。”
叶书韫：“哦。”
“哦？？”龙小强瞪大了眼睛，“哎呀，你怎么是这个反应呢！”
书韫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不能是这个反应呀？”
“当然不能了！以前我们学校一直都比光明小学考得好，这次他们那边出了一个比我们靠得好的，你是我们学校的第一，怎么可以被他们比过了呢？”
龙小强说着，还气愤地跺了跺脚，“他们以后肯定会很神气，说咱们比不过他们的！”
“可是我学习不是为了和他们比呀。”
叶书韫也想考第一名，不过不是为了和别人比较。
但龙小强可不这样想。
这可关系到他们子弟小学的脸面啊！老师说过，要有集体荣誉感！
他苦口婆心地对叶书韫说：“你是第一，代表了我们学校，下次如果还比他们考得差，我们就丢脸了！”
旁边有同学跟着点头道：“我现在已经听到有人说他们光明小学比我们厉害了，下次我们不能再输了。”
不得不说，这群小家伙真的很有集体荣誉感。
一个表态了，接下来都交给了叶书韫一个重任，下次考试要超过郭小翠。
叶书韫就这样忧心忡忡地等到了放学。
沈锦朝见妹妹这么难过，还以为她是在班上又被欺负了，赶紧去把龙小强找过来。
龙小强一见他，就十分激动地喊：“老大！你是不是要来教我写作业啦？”
“不是，我问你，你们班上有人欺负韫韫吗？”
“沈书韫？没有呀。”
沈锦朝不太信，“那韫韫怎么不高兴啊？”
龙小强：“哦，我知道！因为她这次考试没考好，只考了90分。”这显然不是沈锦朝能体会的。
不过妹妹学习一直都好，这次考试考砸了，如果不开心他就哄哄妹妹好了。
想着，沈锦朝去小卖部用零用钱买了颗大白兔奶糖，过来接叶书韫一起回家。
在路上的时候，沈锦朝想了半天，该怎么用糖哄妹妹，纠结了好久，他问：“韫韫，你们成绩是不是下来了？”
说到这个，小家伙眨了眨眼，嘴巴微微嘟起，失落地把头埋了下去。
沈锦朝那个后悔啊！他好笨，这样一问，韫韫不是更难过了吗？
他连忙说：“就……就、就是一次考试……”
叶书韫突然开口：“哥哥，对不起。”
“啊？”
“我这次没有表现好，妈妈到时候就不给我们做鸭血粉丝汤，你就吃不到了。”
沈锦朝滞了滞。
他还没有想到这回事！
“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吗？”
叶书韫摇摇头，又点点头。她不高兴的事还有一个，就是担心下次没有考过郭小翠，同学们会失望的；害哥哥不能吃好吃的，也让她有些不开心。
而沈锦朝完全不知道妹妹的心路历程，顿时又悔又难过。
韫韫考得不好，居然是在关心他不能吃好吃的！他作为哥哥实在是太失职了！
想着，沈锦朝赶紧掏出了刚才买的大白兔，“没事，就是一碗鸭血粉丝汤，以后我们再让妈妈做，我不会怪你的，你不要难过，这个是我买的大白兔，给你吃。”
“哇。”叶士兰在吃食上从来不短孩子的，但小孩多半馋嘴，哪会不喜欢吃糖。
欢欢喜喜地把糖接过来，沈锦朝看妹妹高兴了，自己心里也舒坦多了。
剥了糖纸，书韫没有忙着吃，而是看了一眼沈锦朝，“哥哥，你没有吗？”
“我的钱只能买一颗，给你吃了。”
“那我们一人一半！”
说那时快，小丫头从包里拿出一把小的美工刀，把糖放在文具盒上，切成了两半。
一半塞进嘴里，另一半给哥哥。
沈锦朝也二话不说就把糖吃了。
随即，他突然反应过来，“韫韫，你怎么随身带小刀呀？”
“噢，这个是妈妈给我削铅笔用的。”
“……”
他现在把糖吐出来还来得及吗？这显然不是沈锦朝能体会的。
不过妹妹学习一直都好，这次考试考砸了，如果不开心他就哄哄妹妹好了。
想着，沈锦朝去小卖部用零用钱买了颗大白兔奶糖，过来接叶书韫一起回家。
在路上的时候，沈锦朝想了半天，该怎么用糖哄妹妹，纠结了好久，他问：“韫韫，你们成绩是不是下来了？”
说到这个，小家伙眨了眨眼，嘴巴微微嘟起，失落地把头埋了下去。
沈锦朝那个后悔啊！他好笨，这样一问，韫韫不是更难过了吗？
他连忙说：“就……就、就是一次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