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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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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茶馆没有晚市,周学采和店里几个约着喝酒。

邵春芳在家里打牌。夫妻俩一向这样,忙的时候脚打后脑勺的忙,歇的时候也认认真真歇。

家里牌桌上,邵春芳手气正好呢,连着四牌没下庄。门楼里听到有吱呀推门声,她不知是他们爷俩谁回来了,只在牌桌上嚷着:看一下厨房炉子上的水开了没,开了浇起来,再把炉子封起来。

手里的牌刚打出去,就听见门口周学采的声音,不知冲谁,“去你奶奶屋里!”

“去!”再喝了一声。

邵春芳这才离了位置,出来看,周和音不声不响站在门口,丈夫冲女儿吆三喝四的。

她忙问这是怎么了?

周学采再出声,“我叫你去那里站着,听见没!”

牌桌上的那三家已然闻到不对劲了,这是教子的阵仗。姜太太立马也跟出来,问春芳这是怎么了。

周学采没好口吻,只要妻子,牌桌散了。

邵春芳那么个圆融的人,一半会意丈夫的不快,一半也怕街坊邻居地看笑话。连连打姜太太她们几个的招呼,不打了,个么不好意思啊。

姜太太哪里想走,她劝架的阵仗,实际上还是探探出了什么事。

门口的爷俩,老周说不动小周的样子,就一把薅着姑娘的后领子,拎着进了家门,直往老太太的北屋去。

姜太太从没看过学采这个样子过,啧啧地喊,这是做甚呢啊,出了什么事了,小音都这么大了,哪能这样子的啊,伤孩子自尊的。

邵春芳气都气死了,也顾不上脸上好看了,只催牌搭子走,一味全怪到丈夫头上,他就这个臭脾气,火一上来,谁人都不看的。

直到打牌的人匆匆散了,前楼闭门落户了,邵春芳再赶来北屋,看堂屋里的爷俩二个一个冷脸一个低头,她才拿出当家人的气派来,事实这个家一向她说了算的。“嗯呐,这是怎么了,啊?出什么事了,要这样!”

周学采不回应妻子,只问周和音,“你自己说。”

周和音始终不启口。她今晚的情绪实在太多,眼下是没有巧智面对了。

巷口,爸爸径直过来,要她回家去。

傅雨旸从车里下来,甚至都没来得及出声,周学采就给打回去了,“傅先生从今日起,一脚不允许登我的门。你的租约,我双倍赔给你。连同你老子的那份。”

傅雨旸全不讶异周学采的话,只冷静提醒他,“周先生有什么不快都可以跟我交涉,倘若为了外人为难自己的女儿……”

“你也知道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我管了二十二年,只要不打死她,谁也不能来做我的主。”

有人哑口。他确实无能为力,“那么我等周先生教子回来,我有几句话代表自己也代表我父亲,想和你以及您母亲有个交代。”

“我没见过你父亲,但是今天算是见过了。傅家人名不虚传,干些惠而不费、偷香窃玉的事,信手拈来不说,还寡无廉耻。”

周和音手里一直捧着个盒子,刚才怎么趔趄,她都没松开。

眼下又怎么问都不肯张口,周学采几乎怒火中烧,两步上前,夺了她手里的东西,饶是不懂行,也看得出盒面的木料是金丝楠木的,抽开盖面,是一对古董式样的杯子,嵌在防尘布中,精致又典雅。

他问哪里来的?

那个姓傅的送的?

为人父的痛心疾首,他这些年再苦也舍不得妻女吃半分苦。邵春芳老是念叨,我们老周多惯着他的丫头啊,都这么大了,他丫头吃不下的饭,他都可以拨到自己碗里来。

他自问对待自己的孩子,是富足的供养,无论精神还是物质。

周学采周岁不到就被梁老师收养,相伴了四十三年的母子情。老妈妈那些年没冲他高过一声,梁老师一辈子都轻声细语的。

中途是有人给她说过媒的,有她看不上的,也有人家看不上她的,尤其还拖着个养子。甚者谣言,说是养子,不晓得她和谁轧姘头生的呢。

老母亲临了交代两件事,一件是这个房子,一件就是她从前那段往事。其实谈不谈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他们母子一场,临了,学采都不知道,有些说不过去。

不是什么体面的过去,就不要告诉春芳和音音了。

她这辈子不后悔,遇上的每个人,都是她该经历的。傅缙芳,那个孩子,后来的你,和你的妻子、女儿。都是我该经历的。

我庆幸从梁家出来了,那样盲婚哑嫁的,不是我想要的。后头不嫁人,也不全是为了你,学采,我过惯这样清净的生活了,我不习惯和人睡一头的。

周学采笑话母亲,你不习惯,还天天由着小音和你睡到那么大。

母亲笑,说你这个丫头啊,哨哨子的性格,没事就在你耳边嚷一通。我后头耳朵不好,全是你丫头闹的。

老母亲很平静地交代她的身后事。火化了就拉倒,别在家里办什么白事,我不喜欢,清明去探我,也别学人家那么多花样。带束花带杯茶给我就够了。

学采,你们夫妻要好好的,将来小音出嫁也好她不想嫁人也好,由她自己去,答应我。女儿家活明白最重要,清清白白地活自在着,比嫁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家重要多了。

最后说到这个房子,很惭愧,房子当初不是她自己经济能买的。

这栋三间屋,是梁珍拿一块古董怀表典当的。

怀表是傅缙芳当初送给她的,她第一次去傅家玩。在他父亲的书房里,他请梁珍吃蛋糕,那块表正好送修刚回来,傅缙芳借给她看。

临了,他塞在她的挂线手套里了。

梁珍回头要还给他,他怎么也不要。

仅仅因为,他喜欢看她认真中意一件东西的样子。

所以,周学采才说傅家的爷俩,都是一样的偷香窃玉,惠而不费。

真所谓,真种就是真种,一点没有杂种。

他再问一遍女儿,“是不是那姓傅的送给你的?周和音,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奶奶把你惯到那么大,不是要你没骨头地收有钱男人的小恩小惠的。”

说话间,手起,物什落。

周和音想喊不,已经来不及了。

一对甜白釉的杯子,瞬间四分五裂。

这才,她的情绪到了底。“爸爸,你不讲理,这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摔!”

“你说我凭什么!凭你不同好人来往。”现在想来,她之前去b城,压根不是工作,就是和那傅雨旸来往的。

“你晓得他是什么人吗?啊!”

“我今天知道了。那么你和阿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也想早点知道。”

周学采闻言不对,毫无父女也有大防的自觉,只问她,“你和他来往多久了,到什么地步了?”

周和音不言声。是她没有十足的底气来澄清自己,她很难违心地说什么都没有。

“我再问你一次,到什么地步了?”周学采几乎怒斥的口吻。

邵春芳不清楚婆婆那一层,但也是听明白了些,听明白女儿是和那个房客傅先生交往过密了,上回对方登门,她就有点不对劲。

可是生意人来看,对方很体面。这一刻,顾着姑娘的名誉,只勒令丈夫,“你轻声些。要喊得人家都听见嘛?”

“还要我喊嘛,你女儿已经和人家公然路边上就……”

这种男女安全距离的问题,越模棱两可地不答,越叫人误会。

有些事,没有就没有,不作声,过来人就是默许发生了什么。

周学采等着女儿来澄清自己,良久,她也没开口。一怒之下,把手里刚才抽盒子的揭盖,实实在在的木料,硬生生地掷到周和音面上去。

揭盖边角掷到了周和音的脸颊骨上,能闻到声响的地步,她本能地捂住痛处,声泪俱下,再移开,赫然一个破了个口子,见血了。

邵春芳见状,终究忍不住了,骂丈夫,“要死了,你没轻没重的,你怎么不一下掼她脑门上,打死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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