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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狼人咬伤的孩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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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琳娜个人篇

自我记事起,我每次从睡梦中醒过来,眼前都是那两张模糊不清的脸。

我厌烦那挡着我视线的眼泪,我并不难过,但我还在大声地哭泣。

我听见了从那个女人嘴里唱出来的曲子——说实在的,真难听。

但我不哭了,因为我突然觉得很好笑。

他们的确对我很好,我猜他们大概是我的父亲和母亲——不过我总会怀疑这一点,因为他们的头发都是黄色的,我的头发却是黑色的。

他们有时候也会突然对我转变态度,比如有一次我哭的时候,我发现他们竟然在旁边吵起了架,完全没有管我的意思。

于是我放大了声音。

“……我们甚至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尼克,我们应该把他送到孤儿院去,或者放回原处,我想她也不该在孤儿院待着。”

“她只是个孩子。”

“也许不是!每年都会这样……看看你的手,尼克,你被她弄伤多少次了?”

……

我一直好好地待在温暖的房间里,我的意识逐渐清醒,我开始对一些事情有了清晰地认知。

直到,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我每天都睡得很早,但是那天晚上,我的神经出奇的敏感,一点微小的动静都能令我从梦里惊醒,心脏跳得厉害。

明明已经是晚上了,我却浑身燥热难耐起来,就像无数只蚂蚁在我的身体里啃咬,我下了床,拉开窗帘,将窗户敞开。风吹在我的身上,并没有让我好受些。

我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把身子探向窗外,这样能使我的身体和凉风的接触面积更大一些。可是那种燥热感,是流淌在我的血液里的——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走出房间门,弄出了很大的声响,惊醒了他们。

“怎么了,伊琳娜?”莫达娅点亮了烛灯,从自己的房间里探出头来,尼克跟在后面。

他们看了一下日期,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哦,真糟糕。”尼克跟上我,我径直去了冰库里,取出一块冰覆盖在我的额头上,可是没什么用,它甚至都没办法让我的眉头舒展开来。

我干脆躺进了冰堆里。

焦躁感不减反增。

“快出来,伊琳娜——”尼克过来拉住我的胳膊,急匆匆地回头对莫达娅喊道,“去把锁链找出来,还有镇定剂,快点,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我的胸口起伏着,他大力拽着我,我一动不动地僵持着。暴躁操控着我的情绪。

“滚开——”我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的眉毛拧成了川字,焦急得抹着额头上的细汗,怎么都拉不动我。

我用力甩着他的手,他死活都不肯放开,在一股涌上来的炽热的怒火驱使下,我疯了一样起身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这一口相当狠,我的牙齿深深地陷在柔软的皮肉里,血腥味顷刻间冲上我的大脑。

我从嗓子里发出一丝丝低吼,我听得见尼克在惨叫,他一边挣扎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但它们根本进不到我的思维里。

我用尽力气撕咬着,他早已经松了手,然而我却没有松口,他硬生生被我扯下来一块肉,瘫倒在地上。鲜血腥甜的味道一波接一波刺激着我的味蕾。我扑上去,毫不犹豫地咬向了他的脖子——他在我眼里已经不是尼克了,是一个与我无关的待宰的猎物。

我杀了尼克,也杀了莫达娅。

当那种难以忍受的燥热感像潮水一样从我身体里退散,我看着我鲜血淋漓的双手。

我的嘴里还残留着那令人恶心的人血味。

我没有害怕,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情绪。我发木的双腿支撑着我走出去,在墙边呕吐了起来,想把那充斥着我口腔的血腥味全都吐个干净。

我逃离了那里。

我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于是我逃进了森林。

我没有干净的衣服可以换,我也不在乎了。我带着一身干在衣服上的血,用捡来的树枝和头上的发带做了个弹弓,靠着野生动物的肉和血苟活着。那种恶心人的活物的味道一直弥漫在我的嘴里,再也没消失过。

我找到几个山洞,每天晚上都会躲在里面窝藏着歇息一会儿,但我需要每时每刻保持警惕,自从我在睡梦中被草丛里藏着的毒蛇咬过一次之后,我就再也不敢睡那么沉了,几乎每次刚失去意识,就会马上惊醒过来。

直到我在森林深处见到了人。

哦,或许那不是人。因为他看起来很丑陋,棕黑色的毛发极其旺盛,还有尖利的獠牙。

他看到我的时候就想扑过来杀了我。我向他露出了和他一样的獠牙。他愣了愣,杀意顿时消失不见了。

我发现,我能够和他交流,用一种特殊的语言。我产生了一种疑虑,兴许我们才是同类。

他带着我一起,我见到了更多和他一样的“人”,他们形成一个族群,好几个部落,分布在森林深处。

我们是狼人,只是,我好像稍微特殊一些。除了獠牙,我更像一个正常人类,不过他们并不在意这个。

尽管如此,我还是遭到了大部分狼人的排斥。我太羸弱了,除了那比他们这些狼人渺小许多的獠牙,我的身上没有御寒的厚重毛发,没有尖利的指甲,没有久居深林的生存经验。

不会有谁愿意在费力喂饱自己的同时,再兼顾一个我。我只是一个外来者,不是他们的孩子,能够勉为其难接纳我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在这种环境下度过了数年,我想不明白是什么支撑着我活下去的,或许只是本能吧。

终日饥肠辘辘使我变得骨瘦如柴,我不知道我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于是在我去河流边的时候,特意关注了一下。

污秽不堪的脸上只能看得清楚那双棕色的眸子,头发已经长到了腿弯,干枯、脏乱。我细弱无力的胳膊支撑在地上,甚至有些发抖。

我趴在那,把脑袋探了进去,洗了洗脏兮兮的脸,但大多数泥垢都已经干在了脸上,我用手去抠下来一块,带下了一层薄薄的皮肤,血流淌下来,火辣辣的疼。于是我不再管它们。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不知道我的生活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我的眼前经常发黑,头晕目眩的情况出现的次数愈加频繁。我大概快要不行了。混进狼人族群并不算一件好事,他们不是我的同伴,他们只顾自己生存,甚至从弱小的群体口中夺食,而我自己就是这弱小的群体中的一员——与那些老弱病残等同。

而每年的月圆之夜,那种症状一次都不落地出现,我疯狂地想要攻击身边的一切活体,但我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他们。

我被撕咬得遍体鳞伤,皮肉的疼痛和五脏六腑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令我快要崩溃,我在地上翻滚着,泥沙磨进我的伤口,坚硬的石头和断树枝、草叶,什么东西的触碰都会令我火烧火燎似的难受,我的大脑无法主动思考,我用我的指甲抓挠着自己的身体,招惹其他狼人所造成的伤口二次皮开肉绽。

于是我逃了,向着森林外围,竭尽全力地跑去,昏倒在了路上。

等到我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有人在往我的嘴里灌什么东西。我干涸皲裂的嘴唇动了动,用力吞下了那些食物和送到我嘴边的水,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你还好吧?”那个人拍了拍我的后背,我猛地抽搐一下,躲开了他的手。

他是个黑发蓝眼的男孩,看上去比我大一些。

我僵化的大脑无法向我传递他的语言信息。

我选择沉默不语——还有一个原因,我忘记了人类的语言。

他和他的父母把我留了下来,那个善良的女人帮我洗干净了身体,剪短了我的头发,给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当然,她为此进行了快到一个月的尝试,我才肯勉强让她碰我。

他们对我很好,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但我不知道他们一家人的名字,就算我想知道,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那个男孩试着教我识字,想让我开口说话。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确实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词汇,但我从未开口试着说过。

他们以为我是个哑巴。

他们接受了我,我也接受了他们。

我的身体状况逐渐好转,不再是那副瘦骨嶙峋的模样。

我慢慢不会排斥和他们的肢体接触,男孩总会拉着我的手带我出去遛弯,他在森林外围发现的我,他猜测我是在森林里长大的孩子,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事实证明,他猜对了一半。

不过外面的世界,我的确见识得不完全。

我的生活突然安逸到令我害怕。

我想到了尼克和莫达娅。

或许有一天失控的我也会杀了他们。

我一言不发地盯着男孩清澈透亮的蓝眼睛。

一瞬间我恍然——

他是我的光。

我的光,不可以熄灭。

于是我在八月十四的晚上就偷偷跑了出去,在街角的一个胡同里睡着了。

等我醒来,天已经亮了。

我迷茫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到处乱窜,一直到傍晚,我实在饿得不行,看到街边有好多吃的,我顺手拿走了路边的两个包子。

我被人追了半条街,他们抓住了我,问我家住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大了还出来偷东西。

还好,有人来替我解了围,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付了钱,拉着我的胳膊,走了好远好远,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直到周围人烟开始稀少起来,他拐进一个小巷子,从里面迎出来几个和他一样年龄的男人。他们的嘴里叼着一个冒烟的东西,呛得我直咳嗽。

“是个傻子,”那男人笑着,“感觉差不多十六七岁,你觉得能值多少钱?”

另一个男人走过来,用满是茧子的手捏起了我的下巴,我皱了皱眉头,后退两步。

“长得还不错,好说。”他们交谈着,那人手搭着我的肩膀,我想离开,但他的力气很大,我没能成功。

那个人笑着,把嘴里的冒着火星的东西拿出来,往我的锁骨上点了一下,我被烫得一个激灵,火烧般的疼痛使我用力挣扎了两下,他把我按在了墙上。

恐惧席卷了我的全身。

而与此同时,那种焦躁不安的感觉又出现了。

“喂,你们干什么!放开她!”

熟悉的声音。

黑发,蓝眼,那个男孩手里拿着一个铁制的细杆子,大概是从哪里随手捡来的,他想要把这些人吓跑。

他被几个成年男人按在地上,拳脚相加,暴戾的怒火冲上我的颅顶,我红着眼睛疯了似的朝他们扑过去,我能够看清的最后一幕就是他们转过身子惊恐的目光,和其中倒映出的一只凶恶的露着獠牙的黑狼。

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腔和口腔,我疯狂地撕咬着面前所有能够撕咬的东西,我听见谁在呼喊,或许是这些令人作呕的灵魂在哀嚎——

该死的,该死的!

可是我忘记了我的光——他也身处黑暗里这些肮脏的污泥之中,我忘记了——我怎么会不记得,我怎么会辨别不出——

我完完全全失去了理智。

我疲惫地瘫倒在血泊中,我的身体在慢慢缩小,我抬起手,那上面殷红的血液顺着手指流淌下来,流进我的衣服里。

我杀了所有人。

想要毁掉我的,想要救赎我的。

真该死——伊琳娜,你真该死。

我的眼泪和着血一起从我的脸侧滑落。

我听到了脚步声。有人来了。这没多少人经过的小巷,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会见到这种恐怖的场景。我一动也不想动弹,直愣愣地望着天空。

不一会儿,我的天空被一团阴影遮盖住了。

我愣了愣。

他歪了歪头,直直地站在我旁边,和我对视着。那张苍白的英俊的脸上竟然挂着一丝笑意,看起来非但没有害怕,反倒还产生了一些兴趣。

他也没有扶我起来,也没有做什么其他的,只是蹲了下来,看着我。

在这种怪异的气氛里,我说了十多年来的第一句话。

我听见自己生硬的、喑哑的声音。

“你是谁?”我问他。

“伏地魔。”

真奇怪的名字。

我自己站了起来,踉跄两步差点摔倒,他也重新站起身,手一直放在兜里,没有一丝拿出来的意思。

我转身就往外走,他在身后叫住了我。

“你这样出去,会被抓起来。”他淡淡地说道,“我带你离开吧。”

他的手这时候才从兜里伸出来。

我迟疑了一会儿,把手上的血往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和我一样冰冷。

身周的空气忽然开始扭曲,我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失重感袭来,我无比恐慌,只能抓住那唯一一棵救命稻草——他的手。

我的脚踩在了坚实的地面,我看了一眼四周,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把我带到这里的。

他很快就松了手,我还有些依依不舍,但也把手缩了回去。他让我去冲洗一下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说这是他给我安排的住处。

然后他问了我的名字。

“伊琳娜。”我说。

我不知道我姓什么,他也没有问。

“我都看到了,你是个狼人?”他深灰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我,说是深灰色——但我总觉得还带着些许暗红的光。

我被他盯着有些紧张。

“是的。”我怕他会感到恐惧,不过显然没有。

“我可以帮你,伊琳娜。”

“帮我什么?”

“摆脱痛苦。”他站起来,走近我,我退后了几步。

我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但他的语气真的很温柔。

可他和我的光不一样。

他的眼神灼热到令我不适,其中蕴藏着太多复杂的东西,还有种难以形容的目的性。

不过我会忽略掉这些。

“跟随我,伊琳娜。”他轻声说,“只有我懂你的心情,懂你的痛苦,我不会害怕你,伊琳娜。你无家可归了,但我可以帮你找到生存的意义。”

我摇了摇头。

“我会杀了你。”我说。

“不,你不会。”他笑了,语气毋容置疑,“你不会伤害到我的。”

他用一个奇怪的木棍一样的东西,在我的胳膊上画出了一个黑色的标记。

很疼。

但我只是蹙着眉毛,一声都没吭。

他把他那些特殊的本领教给了我。

魔杖、黑魔法,都是他带给我的。

他对我很好,他很强大,我相信他能够保护好自己,不会被失控的我伤到。我从没这么安心过。

他说他会帮助我找到抑制狼人变身的法子,我相信他,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他身边还有其他的随从。

当他第一次用那个标记召唤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我们,是食死徒,是伏地魔的信徒。

他——帮助了这么多人吗?我想。

不过,我不在乎,因为他对我总会比其他人耐心很多。

他大概是最信任我的。

我脆弱的心,终于等到了它的第三次救赎。这次,不会再离我而去了。

我伏下身子,用十二分的虔诚,亲吻了他的袍角。

“主人。”发自内心的,最忠诚的呼唤。

我把我尖利的獠牙磨短,这样我看起来就和一个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跟着他去了很多地方,我知道最真实的他。他在我面前杀过人。

没有顾忌的,没有看我的表情——尽管我也没什么表情。

冰冷、无情的眼睛,在看向我的时候,总会覆盖上一丝稍微柔和些许的光。

他和我一样,手上沾满了鲜血。

但是我不愿杀人,因为我手上的血,有我爱的人。

他说,他杀的人都该死——都是伤害他、藐视他、阻碍他的人。

我不确定他是否懂我。

所以,我试探着问他,他有没有违背意愿地杀死过自己所爱之人。

他说没有。

“我不爱任何人。”他说。

不爱,就不会痛苦,就不会被牵绊住脚步。

可是,我默默盯着他的侧脸。

我做不到。我想。

……

他没有再提有关抑制我狼人变身的事,八月十五的时候,他把我带到了地下室,把我关了起来。

他安慰惊慌失措的我说,他不能让其他食死徒知道我的狼人身份,他会想办法帮我,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只需要再忍耐一次。

我还是相信他。

更何况,关起来是好的。我不想伤害他。

……

一切都好好的。直到那个女孩出现。

我甚至不知道她从何而来。我猜,她是一个新的食死徒。

我望向我的主人,他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她,一刻都没有离开。

我觉察到一丝不适。

原本我该和他一起去那个宴会,可是他突然告诉我,我不需要去了,让她和他一起去。

我想要抗议,但我的内心告诉我我不该质疑他做的一切。

“换上吧——还有,这是面具。”我把面具丢给她,转过身,等她换好衣服。

我重新正视她的样子,有意地用我自己和她做对比。

淡金色的卷发,碧蓝的眼睛,长了一张天真无辜的脸。

她和主人身边那些食死徒,完全不是一种气质。太突兀了。

“别忘记戴上面具。”我的眼皮抽动了一下。

我很讨厌她。只有这一个想法。

“什么宴会……你很想去吗?”她问我。

被看穿心思的感觉不好受。我瞥见她干干净净的胳膊——我不知道为什么主人没有给他烙印上标记。我恶狠狠地盯着她、威胁她:“别妄想着踩到我头上。你不过是条流浪狗罢了,主人看你自己巴巴地贴上来,留着你也不碍事……你嚣张不了多久。”

我以为她那双清澈得让我妒忌的眼睛里会泛上些许恐慌,我得意地等着看她的反应——像她这种一看就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女孩,一定会被这种强硬的态度吓到——我甚至都不用想。

可是,她突然嗤笑了一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你觉得我会气急败坏是吗?”她的脸上挂着笑意,“也许在几分钟前,我真的会。但是现在……我只觉得你可怜。”

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呆站在原地。

我觉得我受到了侮辱。

……

我终于感受到了浓重的危机感。

我的主人对我的关注自从她来了之后,就少得可怜。

他对那个女孩太不一样了。哪怕是最初时候的我,也没有过这种待遇。

她明明不是他的信徒,我不理解她为什么有资格和我们一起坐在这里。

我急着往身上揽任务,想让他重新关注到我。可是我还是会感到那股无名的火——她明明什么都不做,可他总那么包容她,而我这么努力,他却从不愿多看我一眼。

我跟随了他这么久!她一个半路来的,凭什么?

他单独找我,让我盯着她。他说他信任我。

可是这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安慰。

他曾经给我单独安排了住处,却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他既然不放心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

我一直暗暗盯着她,不管去什么地方。我看见她跟着一个女孩进了一个房子,过了好长时间,她从里面跑出来,跑到溪流边,她干净的衣服上终于沾了血,它刺目地映照在我的眼里,可我不知道来自谁。

她搓洗着血渍,忽然一头栽进了水里。她晕了过去。

我在溪流边显出身形,看着她一动不动地沉下去。

我迟疑了一下。

如果,她就这样死了,那更好,反正也不是我动的手。可是我害怕主人会责怪我——

应该不会的,她连信徒都不是,他不会在意的。

“喂!你在干什么?”

我看见一个头发乱蓬蓬的,戴着眼镜的男孩,他拿他的魔杖指着我。

我不想和他交锋。我一闪身,幻影移形离开了那里。

我猜她因为那个男孩,捡了一条命。

真是多管闲事。

可是我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我的光,想到那个黑发蓝眼的男孩。

的确,多管闲事。他若当初不救我,也不会被我杀死。我艰难地呼吸着。

隔了一天,我趁主人不在,没忍住,偷偷溜进了主人的住处。我找到了她的房间,小心地翻找着她的柜子。我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也许想翻到些跟主人有关的东西。

然而,我突然听见了脚步声。

她回来了。

我害怕幻影移形会发出声音,从窗户跳了出去,用无声咒关上。

她没发现我。

第二天,她出门去了,我再次溜了进去。

我翻到了一本草药书。

我随手翻了几页,我看到了有关麻醉止痛的草药——我想起那个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痛苦不堪的日子。于是我仔细地看了看关于那些草药的介绍,又重新放回了原处。

我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一面双面镜。我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也没有太在意。

……

主人召唤了我。

我幻影移形来到一处空地,和其他几个食死徒一起。我一眼就看到了主人身边的她。

他要带我们几个一起出发去柯库布里郡,而她也在其中。

他甚至亲自去牵了她的手。

嫉妒使我快要发疯。

我们在柯库布里郡找了个临时住所,他想要把苏格兰的狼人从封印里释放出来——我这才知道那些狼人为什么只能住在林子深处。

我们小心地向里探索,几天都没有什么进展。克拉布不耐烦地骂了几句。

“这群恶心的——”

我敢肯定我的脸色不好看。

“克拉布。”主人打断了他的话。

我觉得,他一定是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词汇辱骂我的身份。这让我感受到了不少安慰。

我们终于抓住了一只狼人,把他带到地下室。他们在那只狼人身上使用了各种恶咒,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听着他痛苦地哀嚎。

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同情。

“他好像真的不会说话。”

我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不仅我,其他食死徒,包括主人在内,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她耸耸肩,表情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好像只是陈述了一句事实。

“自己去把伤处理了。”主人扔给了她一瓶药剂。

真的很不一样。我盯着主人的脸。

他明明说过——

他不会爱任何人。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再折磨那个狼人,而是把我留下了来,支走了其他人,让我和狼人进行交流。

第二天,他独自一人先行离开了,他提前和我说过,他需要我一起去,但我必须在他离开之后再找个理由出去。

我估计是因为他说过的,他不想让食死徒知道我的身份。

但他临走前看向她的那个眼神,让我觉得似乎还有其他原因。

我不明白,我只是觉得很不解——在快把我折磨疯掉的嫉妒之后,我感到了疲惫。

……

和狼人成功签订了契约之后,我们又要去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我裹紧衣服,遮挡住身上的伤痕。前一天就是八月十五,在经历了月圆之夜的折磨之后,主人没有给我留任何歇息时间,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她在观察我。

我不自然地把衣服又裹紧了些。我不想看她,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

……

我们去了马德里。

谁也不知道那个森林里封印了什么东西。主人让我们分开探索,而我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她。

她去和那个新来的阿尔法德·布莱克站近了些。

我横插了过去。

“你们两个,跟我一起。”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别耍什么花招。”

我无视了她的白眼。

“我们稍微分散一点吧,别走远了就行。”进了森林之后,她这么提议。

“不行,万一你自己跑了怎么办?”我果断地拒绝了。

“你有毛病?我跑什么啊,大家都是食死徒,能不能不要这么针锋相对的。”

食死徒?她也被烙上那个印记了?

“艾斯莉说的对,大家都拴在一根绳子上,和气一点还是好的。”布莱克说,“分散一点可能进展还会快一些,一旦遇到什么状况,就互相通知,有个照应。”

我没什么能够反驳,只能阴沉地看着她。

她叫艾斯莉。我想。

她冲我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只能和他们分散开,等我破了结界,又和布莱克遇见了。我四处环视了一圈,没见到艾斯莉,于是我和布莱克一起往森林深处去。

脚下的土地突然软了起来,树枝缠绕上我们的脚踝,我想要施咒,下一秒整个人就摔倒在地,被缠绕着拉进了地底。

我狠狠地摔在地上,布莱克也是。

我四下张望着,这看上去是个树洞,但是没有出口,四周漆黑一片。我用了荧光闪烁,可是完全照不亮这里。我什么都看不清。

黑暗中,有人拉住了我的手——布莱克大概并不想这么做,因为他在发现那是我的手之后,很快就挪了上去,隔着衣服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没做什么反应,因为我有些害怕——这样至少不会走散。

我们一直顺着树洞往里走,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忽然开阔起来。周围一片冰天雪地,我惊讶极了,因为我发现我依然看不见布莱克,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可手腕上的触感又十分清晰。

“布莱克?”我叫了一声。

“我在。”

我松了口气。

我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境里。

周遭的温度越来越低,我打了个寒战,我想往回走,可是回头一看,还是一望无际的雪地。

我不知道如何能够脱离这个幻境,我只能在布莱克的牵引下一直往前走,可是他似乎也陷入了这个幻境,因为即使透过袖子,我也能感觉到他的手逐渐变得冰凉。

越来越冷了。没有任何能够点燃的东西。

我开始止不住地发抖,从脚底到头顶,那股子寒气贯彻了我的全身,我僵硬地迈出一步,跪倒在地上。

还好布莱克还拉着我。

我的眼前有些发黑,我晃了晃头,手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包括布莱克的手,我也感觉不到了。

我有点慌了。

“布莱克,布莱克。”我叫了两声。

“我在。”他还是那么回应。他冰冷的手这次握住了我的手,尽管没让我感觉到什么温暖,但安心了不少。

“我通知艾斯莉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这里,再坚持一会儿。”他说。

艾斯莉……找她干什么……

我不爽地想着,然后一头栽在了地上。

我失去了意识。

……

包裹在我手上的触感从我晕过去一直到醒来都没有消失。

我发现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手脚冰凉。我转头看见布莱克坐在我旁边,他没注意到我醒了,在那盯着哪里出神。他的手已经不冷了,试图传递给我些许温度。

我轻咳了一声。

他条件反射地把手缩了回去,然后站起来。

“你醒了。”他很礼貌地问我,“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我摇了摇头。

“那我回去了。”他向我打了声招呼,然后朝门外走去,最后回过头,“对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艾斯莉找到了封印在森林里的东西——你不用担心。”

我皱皱眉头。

我担心什么?

……

去和主人一起寻找血笼花的时候,我刻意地往艾斯莉和布莱克的方向靠近了些。

我习惯性地想要盯着她。

有什么东西借着雾瘴攻击我们。

布莱克受了伤,只有艾斯莉停了下来。我走过去蹲下,很熟练地帮布莱克把毒血挤出来,处理伤口。毕竟,当初我在森林里被毒蛇咬伤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可是那个东西的毒很奇怪,布莱克的伤口血流不止,我用手捂住了它,鲜血还是顺着我的指缝流淌下来。

“等一下,阿尔法德受伤了。”她对着主人说道。

主人看着她,什么都没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其他人也跟了上去,除了她。她看上去很愤怒——我从来没见有人对主人流露出这种情绪。

看着他的背影,我觉得我应该跟上去。

可是……我看了一眼虚弱地喘着粗气的布莱克。

我讶异地发现我竟然在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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