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凉了。走廊里一阵冷风吹过,我裹紧围巾,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我趁着下课去了趟校医院。
洛威尔夫人给我喝了一瓶提神剂,顿时白色的烟就从我耳朵里往外冒,我不得不在校医院躺上几个小时。
“每年这个时候感冒的孩子就特别多……一发烧啊还耽误课程……说了多少遍,就是不知道多穿点。”
我回到休息室,里德尔坐在那边看书。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我就不是很敢靠近他了,尽管他到现在也没有提及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好像一切都像以前一样,但我还是安静地随便找个远一点的位置坐下了。
我的余光看见他的脸色有点不太正常的白,过了不一会儿,他咳嗽了两声,从扶手椅上站起来收拾好书本回了寝室。
这让我难免也感到坐立不安,他该不会还在想着上次我说的话,所以看到我感觉很尴尬吗?
直到第二天我才察觉到不对劲。我一整个上午都没有见到他,早上去礼堂他不在,休息室里也没遇到他,作为级长他也没有去巡逻,总之,他突然消失了。
“里德尔今天怎么了?”午饭的时候,我对着他那儿空荡荡的位子,还是忍不住问了莱斯特兰奇。我想他的室友总不会不知道他去哪了吧。
“他?呃,他……”莱斯特兰奇吞吞吐吐地回应着,一边往嘴里送了一口布丁,我甚至要停下手头的一切仔细地竖起耳朵才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他这两天……研究那个……呃,不是。他病了不舒服……在校医院呢。”
“哦……”我点点头,没继续说什么,毕竟我们平常也不是特别熟。
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谁知道一整天过完了也没见他的影子,甚至第二天一早他仍然没有去礼堂。
我又想起前天他的异常反应。我纠结了好久,还是打算下课去看看他。
“不行,汤姆在休息。”洛威尔夫人态度坚决地说。
“不是感冒吗?”我小心地问道。
“不是。感冒的话昨天就好了。”她关上门,过了一会儿带着包出来了,看着还站在门口的我,“你怎么还没走?”
“夫人,我是他的朋友,我想问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说。
“哦,看起来是中毒。”她皱着眉头说。
我着实被她的话惊了一下:“中毒?”
“对,来的时候我问过他,但是他说他也不清楚。所以不是很好判断……也许是误服用了什么东西,不过别担心,不会有什么大碍。”
“我就进去看看可以吗?不打扰他,一会儿就走。”
在我的恳切请求下,洛威尔夫人的态度终于软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我,似乎在判断我像不像一个会说谎的孩子。
“好吧,那你进去吧。对了,万一他要是醒了,告诉他把桌子上的药剂喝掉。——不要待太久,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我点头答应,她便离开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校医室,看见里德尔躺在里面。
他的脸色比前天我看到的还要苍白得多,眉头紧锁。
我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隔着衣袖把他放在胸口处的手移了下去。
然而动作这么轻,还是把他惊醒了。我有点尴尬地把手缩回来。
他皱着眉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来看一眼,一会儿就走。”我说。
他的目光转移到旁边桌子上放着的紫色药剂。
“洛威尔夫人说,你要是醒了就把这个喝掉吧。”
他拿起杯子一饮而尽,难以下咽的药剂对他来说仿佛就像清水一样普通。
“要糖吗?”我犹豫着问道。
他想了想,最后真的伸出了手。我愣了一下,本来还有点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些,冲他笑了笑,把一块糖放到他手里。我的指尖无意中碰到了他手心,我才发现他的手冷得吓人。
我想到我的能力似乎好久没有用过了。实际上我自己还没有弄清楚该怎么使用,我只记得当初他鼻子受伤的时候,我仅仅碰了碰他的鼻尖他就好了。
“你很难受吗?”我问。
他精神状态确实不佳,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我试一下……”我的指尖试探着触碰到他的额头。这次他没有躲,或许是不舒服不愿意动弹,安安静静地也没有说话。
好像比先前脸色好看了一点。他的鼻息轻轻地打在我手心,我不自然地打算收回手:“好点了吗?”
“嗯。”他握住了我刚刚要离开他额头的手,睫毛痒痒地扫过我的掌心,他有些疲乏地闭上眼睛,呼吸平缓,全然不管已经僵住的我。
他就这样禁锢着我的手没法离开,一动不动地维持了好长时间的寂静。
一直以来裹在他身周那股冷漠疏离的冰层似乎消失了。恍惚间我感觉只有这个时候的他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然而我不得不打扰这片刻的安宁。
“我……一会儿还有课。”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睁开眼睛,淡然地看着我。
“……你好好休息,我得走了。”我继续说道。
但是他还没有松手的意思。
“里德尔?”我轻轻叫了他一声,他终于松开了手。
我起身往外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回过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那双深邃而平静的眸子倒是显得我不够从容了。
“嗯……睡觉的时候手放在胸口会做噩梦。”我又补充了一句,“小时候我母亲告诉我的。”
他的眸光仿佛瞬间黯淡了几分。“知道了。”
我离开了校医室,把门关好,满脑子都只想着一个问题。
是不是生病的人都会显得随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