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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二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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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个高大强壮的男人自门口进入,一步一步走过来,守静的兽瞳都忍不住缩了一缩,它复又低头去看地上那躺着的兰额图,确定他已经必死无疑,然后又抬头看着走向他们的齐七……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就连走路的姿势都有八分相似,甚至某些或许连兰额图都不自知的细节,齐七却能刻意地模仿到位,这一切……倘若没有个三年五载的有意、甚至是有针对性的模仿,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

齐七向云珠子点头:“谷主,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这一点头,他身上那股兰额图的气场瞬间打破,他仿佛还是那个恭恭敬敬的棋谷门人,齐七对临摹他人的一举一动,仿佛已经到了浑然天成的境界,甚至是可以收放自如的。

守静就这样看着齐七手脚麻利地把兰额图的尸体,装进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偌大的一块油布袋子中,然后他轻车熟路地去开启了城隍那泥土打造的神像下的机关,不过一转眼,那偌大的祭台就敞开了一道口子,恰好能把兰额图的尸体给塞进去。

齐七自然是把他给塞进去了,顺便还掏出了怀里特质的掩盖气味的药粉,动作不紧不慢地均匀地洒在了那人形的油布袋上。

云珠子看着这一切,忽而露出了一抹微笑,那是满意的微笑,那是一切尽在掌握,不出其右的自信。

但凡在场的是薛向明也好,是阿旗阿贞也好,是温如瑾的任何一个下属,都能看得出来,云珠子能做到今日这一切,绝对不可能是一日之功!

但可惜了,现场只有一只神兽,从某个角度来说,它和那系统有点像,在某些方面,总是却一根筋,就比方说现在他,它疑惑,但是它疑惑不到点子上,它还在纠结云珠子为什么要杀兰额图?

是的,云珠子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任务从温如瑾交代的劝服敌方大将大开关门,变成了暗杀敌方大将,继而取而代之。

没错,云珠子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要让兰额图活下去!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下去了。

从一开始,在她眼中,兰额图就只能当一个死人,只有他当个死人,她才能满意。

那双金色的,像是宇宙无穷的金光散漫开的兽瞳,安静地注视着她。

从一开始,这只神兽就很安静,云珠子知道,它在等着她的解释,温如瑾确实是派它来保护她,但从另一个角度,又怎么能证明这只神兽,没有要监督她的意思呢?

“说来有些复杂啊神兽大人,”云珠子动作温柔地抚摸着金毛犼的脑袋,“我并非说你不够聪明,只是在说人心叵测,难以赘述。”

“我行走世间多年,深感‘非我族类,不可与谋’乃至理名言,至于……咳咳咳。”云珠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咳出了声音,棋谷传人向来自负,总是忍不住去窥探天意,他们有多么高傲,他们的身体就有多么破败,正如云珠子,她的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很多时候,她都是撑着一口气罢了。

方才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兰额图的防御降到最低的那一瞬间,云珠子动用了所剩无几的真气,如今筋脉相冲,她其实并不好受,只是一直忍着罢了,她习惯了忍受这时常要辜负那聪明的大脑的身体,就连脸上,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舒适的感觉,反而还在温柔地向金毛犼解释。

齐七回头,眼带忧心地看着云珠子。

云珠子羽扇遮住了下半张脸,眼神带上了一些疲倦,但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守静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了自己的爪子,按在了她那瘦削的脸颊上,一股精纯的灵力,就此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舒适得她差点惊叹出声。

云珠子惊讶地看着这只漂亮到难以用语言去描述的金色小兽,眼神复杂中带着宽慰:“多谢神兽大人的怜惜。”、

守静严肃着脸点头,爪子轻轻啪了啪她的脸——你不能死,铲屎官说他需要打工人,需要长命百岁的打工人!

云珠子笑了笑,继续说:“对于如何划分何为我族类,在这一点上,我与前人有所不同。”

在云珠子看来,血统血缘根本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一个人内心的潜意识的归属感属于哪里,一个人的灵魂归宿选择了哪里。

她见惯了这天下纷纷扰扰,深感不服中原华夏礼仪教化者,为异族,或许说,为有异心者。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章服之美,谓之华。”1

故而著我衣冠,服我礼仪教化,归顺于我文化者,为我同族。

在云珠子自己的理念里,倘若一个人生来就是匈奴的血统,但是他却从出生开始就在华夏成长,日夜熏陶他的是华夏的文明,他认同的也是华夏的文明,那他就是同类。

反之,倘若一个人生来就是华夏的血统,但是他自幼成长在匈奴,对华夏的文明没有任何的认同感,他的心灵与灵魂都归属于匈奴,那他就是异族!

很显然,兰额图就是第二种。

纵使他成年后也不曾懈怠对华夏文明的学习,但是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华夏族人,他对华夏文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民族认同感,他学习那些诗词歌赋,心中却想着的是“我在学习异族”的文明,为了更好地屠戮他们。

“所以,这样的人是不能留在己方阵营的,”云珠子莞尔一笑,“留着他,便是养只老虎在床榻边缘,而养虎,必然为患。我怎可令公子身陷如此险境?”

守静能够听懂吗?能,但就像拉货去二仙桥只能拉一点点一样,它也只能懂一点点。

于是它懵懵懂懂地看着云珠子,故意做出严肃的模样,不叫自己露怯,但是身体却无比诚实,不自觉地伸出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脑壳子。

完了它抖擞一下精神,再抬起头,它满脸都是——哦~听懂了,明白了!小爷知道了,小爷会原话转告我家铲屎官的。

总之,它绝不会说它听不懂,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反正云珠子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兰额图必死不可,那就行了。

至于它的转告,会失真几何,那就不能保证了。

见它那小模样,云珠子的笑容便真心了许多,也愿意说更多,虽然这只神兽看着就没有成年的模样,似乎懂得挺多,能完全理解的又太少,那她并不介意在这段奇妙却又短暂的缘分里,多教它一些东西。

也许哪一日它终于成年了,它已经能熟练玩弄的人心,幸运的话,它也许还会记得,千百年前有那么一个短命的家伙,长篇大论地想要教会它这些简单至极的东西。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个更为至关重要的,必死不可的理由。”

云珠子认真地看着金毛犼,耐心地给它解释:“他的身份会给公子添加麻烦,还是一个,不可调和的麻烦。倘若他顺从了我等的意愿,大开丰饶关的关门迎接大军入内,那他是不是就成了弃暗投明的投奔公子的人?还是一个有功劳的大将!”

但事实上呢?华夏被屠戮至今,与那些外族之间的仇恨,已经积攒了好几代了,这东西能说消融就消融吗?什么相逢一笑泯恩仇,血海深仇怎么泯!?多的是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的,相信什么“相逢一笑泯恩仇”,你这是话本子看多了,脑子里在日夜演奏涛生涛灭。

在如此尖锐的民族仇恨之下,难道要叫她家公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捧一个原匈奴数一数二的大将?

先前就说了,兰额图对于他的母族没有一星半点的认同感,他虽在崔家成长了那么六七年,但是他亲爹,那上一任的左贤王却不予余力地培养他,他十岁就跟着上战场屠戮华夏人了,他活到今日,已经为匈奴效力了四十多年!不然他的大将军是如何当上的?

他杀的华夏人之多,尸体丢洛水里头,怕不是能阻断洛水一段时日,他那宝剑,犹然充斥着云珠子的同族的悲鸣与腥臭……否则,他又是如何才能得到虚连题坚如此信任的?

自然是他的全心全意,一心一意,完全同化于匈奴,或许说,他整个人从心灵到灵魂到信仰,就是一个完全的匈奴人。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在泱泱华夏痛恨的名单排行榜能挤进前十的人,要叫她家公子捏着鼻子重用他!?开什么玩笑,这不是要惹众怒吗?

一旦兰额图给温如瑾立下大功,纵使成功拿下了长安城,温如瑾也会陷入两难了。

杀他,那是背信弃义,与原先说定的联手不符,也不符合这天下道义。届时温如瑾的人品就会被人诟病,说他是个为达目的,毫无下限之人,日后倘若要和其他势力合作,都会被怀疑。名声一旦坏了,那很多东西会溃如山倒。

但若是温如瑾不杀兰额图,那也根本说不过去。你不是说你最是悲悯这天下被蹂躏至此的百姓吗?你不是说你继母为匈奴人所虐杀,你最痛恨匈奴人了吗?你为什么要重用一个匈奴人!?你前面说的都是假的,你就是个华夏的叛徒!

到那时,温如瑾要如何立足?温如瑾阵营里头的那些大将军们,又可能甘心于一个匈奴人共同作战?

“所以……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云珠子的眼中爆发出了极为灼热的光芒,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锐气。

自她决意要跟随温如瑾开始,她就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任何事,玷污了他的声名!

为人谋士,应该做什么?应该做到力所能及的一切!

应该为公子铺平她这短暂的一生能够铺平的道路,越远越好!

谋士应该想到一切,谋士为主公而生,为主公而死,必要的时候,谋士可以替主公背负污名!

“更何况,这还算不得什么污名,”云珠子冷笑着摇了

摇羽扇,“世人只会夸赞我为无数同族复仇了!”

其实云珠子也想过,或许温如瑾是有后手的,以他的聪慧,大抵是用完之后,就堂堂正正地叫兰额图死掉。

但是云珠子觉得,既然她能从一开始就做好,那她就先下手为强做完这一切,能不叫公子的手沾染这些,就不叫他去沾染,他要永远光风霁月,站在顶端,为万民所向!

金毛犼能够听懂云珠子所说的话吗?还是能,还是只能听懂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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