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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第 280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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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灯低头掸着烟,听到这话抬起脸来,目光闪动,似乎像是怕她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宫理走在前头半步,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头顶是轻轨呼啸而过,她道:“我们去坐轻轨吧,你没坐过吧。”

甘灯:“……好。”

宫理对红街附近很熟悉,去往高处的轻轨电车站有一条鲜有人知的小路,道路两边有关门的小店,有张贴着各种邪|教与能量饮料海报的水泥墙,脚下有污水。

她提醒着他注意脚下,然后跳过一个污水洼,回头握着他手臂。甘灯撑着拐杖,他腿长,可以从容地跨过去。

宫理:“我以为你的腿快好了呢。你上次不是说有在恢复吗?”

甘灯笑了笑,摇头:“怎么可能这么快。我说的恢复,就像是连续上涨上百年的海平面,非常罕见地下降了零点五公分一样。不过这点转好就是希望。”

宫理:“哦。会好的。”

再往里走,头顶是周围建筑高层亮光的窗户,还有高架桥和轻轨列车,但巷子里狭窄得仅能两个人并肩,也十分昏暗。

甘灯道:“我其实本来想劝你的。蜕皮计划到这个时候已经太危险了。但我能感觉到,你不会想轻易放过他们。毕竟春城那时候的事,你也亲历过。你是不是自己也有计划。”

宫理侧过头看他:“你要刨根问底吗?”

甘灯:“……不。我信任你。或者说,我也没法让你放弃蜕皮计划。昨天夜间,方体被袭击了。”

宫理震惊地看着他:“我怎么没听说!被公圣会吗?他们怎么做到的!”

甘灯:“知道的人不算太多,但也藏不住的。收容部三十多位干员受伤,行动部伤亡七人。”

宫理手猛地一顿。

甘灯看着她:“你想问的那些人都没有受伤。小原伤到了手臂,但已经恢复了。”

宫理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做到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甘灯吸着烟,轻声道:“像是方体的空间被他们找到了进入的办法,然后他们释放了一件收容物进来。你之前在深渊中安放了扫描器,收集到了大量深渊内收容物的信息。但他们放进来的,并不在你收集的资料之中。是一个无法肉眼观测到的八音盒。”

宫理:“……那肯定是深渊更深一层的收容物!深渊似乎一共有很多层,我被信任之后才进入了第二层,但第三层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甘灯语气平和,轻声道:“收容部查到这件东西五十多年前在西盟地区出现的记录,最终将它成功收容。我们研判,它可能是跟公圣会的乐派有关。”

甘灯顿了顿:“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找到入侵方体的入口,roo对此毫无反应。现在方体正在连夜排查,但建立这个入口的方式想必非常特殊,公圣会也有自信不会被方体找到。”

宫理眯起眼睛:“……这是希利尔做的。玛姆想要袭击毁灭方体。而希利尔则希望自己成为主,然后先养精蓄锐发展公圣会。如果是玛姆,肯定会选择趁方体没有防备,直接将大量极具危险性的收容物送进方体中,造成毁灭性的灾难。而希利尔也知道了方体的入口,却选择只放了一件进去,恐怕就是为了让玛姆的计划流产,也为了让方体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内部的防御上。”

甘灯看她皱眉分析得头头是道。

宫理转过脸来,看他:“你怎么想?”

甘灯站定没有动,高处有一个面朝马路的蓝色霓虹灯牌在闪耀,那抹蓝色在小巷中投下一点微光,照亮了他的鼻梁。

甘灯:“……宫理。我需要你继续留在蜕皮计划中。你要的一切援助我都可以提供给你。我需要你找出修道院建立的通往方体内部的神秘入口。”

他说到后面,语速越来越慢,似乎有些勉强。

宫理看着他,不说话。

他也像是嘴唇黏在一起一样,无法开口。

甘灯死死捏着拐杖的把手。

他想说这不是算计,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公圣会几乎是新国境内唯一有能力伤害方体的势力,他们想要袭击方体内部的野心,绝对不是一天两天。

但他说不出口,目光像是无所畏惧,不怕怀疑,心却像是吹起来的泡沫。

她短时间内甚至混成了希利尔和玛姆都拉拢的人,已经证明了,她是唯一有能力力挽狂澜的人。

宫理背对着高处的广告牌,脸埋在昏暗中,只有银发像是月光一样,她声音里有点笑意:“我知道了。”

像是在笑他不必演那么多说那么多。

甘灯只感觉心脏上的痛楚向他袭来。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算是聪明,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在感情上如此愚蠢。他为什么就找不到又是跟她亲近,又能自证清白的途径。

甘灯紧闭着嘴唇,只觉得脚下污水照着他们俩相对的身影,像是镜子照着他的嘴脸。但他硬挺住了,正要开口,宫理忽然道:“我其实想跟你说的也跟这个有关。”

甘灯只觉得二人之间停顿的沉默像凌迟,他无法再看她,只能仰头看向头顶飞驰而过的轻轨。

就在漫长的沉默后,他听到宫理道:“我相信你。你没有在算计我。”

甘灯身子一震,看向宫理。

她耸耸肩:“我自从知道公圣会打算袭击方体,甚至打算用对付春城的办法,对付方体时,我就知道蜕皮计划对你来说,是绝对可以牺牲一切也要达成的。如果我在你的位置,我也会这么做。”

宫理似乎是真的想通了,语气轻松:“哦,我可不会以为委员长给我服务,是为了让我加入这个计划,也没觉得咱俩的关系是算计的一部分。就因为你表现可没好到色|诱的地步,虽然你确实挺……”

“其实我感觉还是挺好的。就是你处理不好我们的关系和你的重要计划,让我感觉你是活生生的。我会想,啊,甘灯这家伙也没那么聪明也没那么全能啊,他也有束手束脚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看你痛苦与烦恼,会让我觉得,离你近了一点。”

“但你又有别人比不了的意志力。我之前就感觉你下定了决心,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觉得,你既要蜕皮计划成功,你也希望能跟我保持关系,你愿意用尽所有办法,就把这两件事都达成。说实在的,你就是安静外表下野心跟烈火一样的人。在感情上,都很有野心啊。”

甘灯第一次听宫理对他说这么多。不是嘲讽,不是插科打诨,她仿佛也要借着黑暗的巷道,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宫理只感觉甘灯像是冷一样微微发抖的呼吸着,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就继续道:“挺好的。我有时候就是太容易放手了,就……”她歪了歪头,也觉得这话有些肉麻:“就感觉你腿虽然像是坏死了,但心却跳得比所有人都有力量一样。我可能、我也不知道,就是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咱们的关系,虽然不是你的野心能达成的,我也是说了算的人。但我不会觉得你算计我……也没有讨厌你。”

宫理说完了,也有些觉得太矫情了,低头想踢一下巷道里的易拉罐,但是却踢空了。

下一秒,她忽然感觉到甘灯像是晕倒一般朝她拥抱过来,两只手像是痉挛般用力抓着她衣服,握着她后颈。拐杖砰一下倒在污水中,溅起水花,把他俩倒映的身影砸了个粉碎。

宫理感觉到甘灯在颤抖,每块骨头都像是在打颤,他整个人又虚脱又像是个海胆。他脸埋在她颈侧,大口呼出滚烫的气息,像是想要开口说什么,喉咙里发出一丝低哑的轻响,但有万千的话语,也无法形容。

宫理撑起他的重量,手伸进他风衣内,抱着他显得有些扎手的削瘦后背。

甘灯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绝望的哽咽的低唤:“……宫理!”

宫理:“啊。”

他肩膀起伏起来,宫理无法确认他是在大口呼吸还是在……但脖颈处似乎有潮湿的氤氲。

宫理感觉他的发丝蹭着她有些痒,她手指攀数着他一节节椎骨,就听到甘灯吸了口气,沙哑道:“……我爱你。”

宫理震了一下。

他发出又哭又笑,仿佛自己也觉得荒唐的声音:“抱歉。很可笑吧。但我……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我的……心,可能只有这最俗气的话了。可能我理解的词语,又多了一个。”

宫理能感觉到他胸腔里的震动:“……宫理。你应该杀了我。或者陪着我。我希望你能在,在我旁边,在……很多个夜里。”

在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上。在偌大的他从未走出过的方体里。在炉火旁。在餐桌边。

宫理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被他心脏震得发疼。

她明白为何总感觉甘灯与她很像。

是这份孤独感,很像。

她看了万城纷乱的光柱与天幕广告半天,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许多雨丝从两栋建筑之间的缝隙中落下来。宫理一只手跟他相拥,另一只手拿下挂在手臂上的雨伞,撑起来在二人头顶。

黑伞彻底将两个人遮蔽在阴影中,她在雨丝落在伞面上的细密声响中,道:“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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