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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兵火焚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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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自去查陈南飞下落,思卿却心里十分不安,因和萧绎说起自己觉得事情越查越诡异。但萧绎知悉了魁首是陈南飞之后却无心再管,削藩之事使得朝野乌云密布,他少不得打起精神应付。

定藩占据金铜矿产之利,兼山川关河之险,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朝廷削藩有诸多顾忌。端敬二王主政时都希望定藩树大自空,但定藩多年来并未有颓废迹象。今上执意削藩,可削去定藩,必然要令派官兵戍守,迁来移去,沿途地方苦累,靡费不菲。要削藩,无论有没有战事,都必然消耗国帑。钱从何处来,又是朝廷的一大疑难。

这日萧绎在正清殿发怒,立时有人去请思卿来平息。

宁华殿里弥漫着各种香料的味道,新进宫的何美人不似之前的族姐宁嫔那般跋扈,很是温柔娴雅。此刻她坐在思卿窗下的几案上,正在替思卿合香。

萧绎身边的大珰和顺匆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思卿行礼,道:“陛下发了好大的火,谁都劝不住。还请皇后娘娘移步去劝劝吧。”

思卿漫不经心问:“来找本宫做什么?找你九王去。”

“九王不在府上,出城去了,一时半刻哪里找的见?”

思卿命菱蓁:“这般没规矩?还不上茶?”

和顺连忙道:“小的哪有喝茶的命,还请皇后娘娘……”

“本宫有本宫的事,不得闲。”思卿说着给菱蓁递眼色,菱蓁上前半拖半劝把和顺撵了出去。

何美人轻轻一笑:“不知陛下缘何发火?”

思卿道:“不过是朝里的事。你……想好了?”

“自从嫔妾偶然间听到宁嫔姊姊真正的死因,嫔妾就已经想好了。皇后娘娘,但愿您能够……”

“我信不信守诺言你也只能选择信我,否则你觉得何适之会善待令尊令堂么?这样不单对我有好处,对你也有好处,你甚至可以凭此向何适之提出些条件。”

何美人慢慢靠向椅背,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思卿冷漠道:“人各有命,没什么好哭的。”说完见她依旧咬唇啜泣,思卿忽然试探问:“你恨我?”

何美人道:“妾本以为,妾出身何氏,就算陛下看上妾,皇后也会设法阻拦。”

思卿笑笑道:“最危险的人,有时候因为知根知底,才是最安全的。这都是命,你认不认?”说完问菱蓁,“你去正清殿看看,陛下那里情形如何?”

话音刚落,和顺又进来道:“皇后娘娘,陛下有请。”

菱蓁也进来道:“舅太太来了。”

何美人连忙揩泪告辞,思卿让云初送她出去,复对菱蓁道:“请姊姊稍等,我先去趟正清殿。”

思卿走到正清殿偏殿门口,遣退从人,就听到萧绎告说程瀛洲打算请定藩“进京述职”作为试探。

“‘杯酒释兵权’这典故为艺祖所用,广为流传,人尽皆知。三哥觉得定南王有那么蠢么?”

程瀛洲在一旁向思卿行礼,思卿摆手示意他免礼,萧绎道:“我又没说请定藩进京是为了‘杯酒释兵权’。”

“不是‘杯酒释兵权’,难道是‘煮酒论英雄’?”

跟着思卿的菱蓁听思卿越说越走嘴,连忙轻咳一声。

思卿问菱蓁道:“近来柳絮多得很,你的喉咙也受不得柳絮么?”

萧绎终于绷不住一笑。

思卿瞪了萧绎一眼,只说:“沅西夫人来了,我要和她说话去。”起身便走了。萧绎待要叫住她,她并不应答。

江枫进禁中和思卿说话,思卿从正清殿回来见了她,先问:“有线索么?”

江枫摇摇头道:“也许是近来我们盯得太紧了,他们都隐蔽起来了。妾想着,要么先冷一冷。”

思卿道:“那也只能这样了。”

江枫趁机说起从前沈江东曾说不赞同撤藩的事来,“也许殿下劝还有用。倘若削藩,朝廷与定藩必有一战。兵火焚燎,苍生何辜?”江枫道。

思卿又笑了一下,漫不经心道:“这件事情,我既不赞同也不反对。朝廷的事情,我不掺合。否则从宗亲到乌台,一人扛一块‘后宫不得干政’的牌子砸向我,我就死无全尸了。再说我要是劝陛下削藩,倘若局势无法控制,我就成了众矢之的;我要是劝陛下不要削藩,哪天定南王兵强马壮突然造反了,陛下心里怎么想?总之——我不给自己找麻烦。”

江枫没想到思卿回这样回答,脑中不觉想起沈江东平素“腹诽”思卿的那些言语,只听思卿又问:“你知不知道何适之那瘫子怎么说?”

江枫道:“什么也没说。”

思卿又问江枫:“内阁只剩下一个范子冉,你知道他怎么说么?”

江枫道:“范阁老称上旨。”

思卿听了一笑:“‘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沈大哥久在高位,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范阁老,可比你们精明。”

江枫猛地回头去看思卿,思卿又笑:“难不成你想让沈大哥当孤臣?”

思卿虽不多说,朝里自有一干人反对。萧绎与兵部商议甲兵增银增粮、整饬武备并阅兵之事,言语间可辨知萧绎决心削藩,恐削藩后定南王造反,故而早作准备之意。

便有臣工有疑虑:“阅兵会不会使定藩多心?”

萧绎道:“阅兵因制治保邦,安不忘危之至意,欲与中外共见之。”

有臣工委婉劝道:“为治固患废弛,然求治甚急,为弊滋甚,所讲欲速不达也。陛下为贪腐亏空之事而怒,为何不先整饬吏治,再谋定藩之事?”

萧绎道:“双管齐下,岂不便宜?”

户部徐文长道:“恕臣直言,陛下若要削藩,吴天德所遗亏空之事,眼下不宜追究,否则会给定藩可乘之机。求治太急,还是人欲用事,必无欲然后可以言王道。”

萧绎道:“日久生变。”

范子冉道:“陛下说的是,夜长梦多。”

刑部杨万泉道:“君子进则小人退,小人进则君子退。君子小人势不两立。自古以来,治日长少而乱日常多者,皆由于疏正人、亲小人之故,亲贤远佞,人君诚不可不知。”

萧绎反问:“你说的小人指的是谁?”

杨万泉不答。

天官吏书忍不住出列复劝:“长久计议,才能泛应曲当,不然,恐未免毫厘千里之谬也。”

范子冉插口道:“天官此言太过小心罢。”

一宗亲道:“削藩之事,宜迟不易快,否则陷朝廷于兵火之中,岂不有损陛下圣德?国初削藩,诸藩起反,糜费不菲,才得以平定。武宗皇帝已然下令诸王不再之藩,定南藩王在边陲多载,也无大过错。范子冉明知撤藩无益,仍称上旨,分明就是谀君!”

萧绎听了大怒,又不好直接发作这位叔祖。正待说两句,御史台立刻有谏官附议,叩首道:“陛下若决心要削藩,臣等必然碎首进谏。”

御史台谏官纷纷出列行礼。

萧绎待要发作,又生生忍住,拂袖退朝。

“算着时间,我派去接应仙居长公主的人应该已经在返京的路上了,”这日萧绎对思卿道,“但愿老四不要出岔子。”

思卿问:“准备动手了?以什么理由呢?”

“不需要理由,”萧绎道,“我已经想好了,此番我下旨削藩,定藩若无动作,我便徐徐图之。”

“他不可能没有动作,”思卿道,“你觉得定藩会不为所动么?”

萧绎冷声道:“他若有所行动,我便不需要理由。”

翌日,今上下旨允定南王离藩之京颐养,不允其子嗣承袭王爵。裁撤二藩王位,其旧属军队之建制,一律收归地方。

此时思卿在摇椅上小憩,何美人悄悄进来,轻轻走上前,替思卿扶了扶鬓边溜出的金钗。

思卿没动,也没睁眼,只道:“你我不宜往来太频繁,容易让贵上起疑。”

何美人轻声道:“妾按照娘娘说的,把陛下对于定藩之事的看法透了出去。”

思卿笑:“贵上满意否?”

何美人道:“满意。”

思卿又道:“你可以趁势提点条件。去吧。”

何美人应了,轻轻退开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菱蓁见何美人走了,走上道:“姑娘真的能完全信任她?”

“眼下何适之远离帝京,正急于探听揣摩三哥的心思,咱们通过何美人放点消息给何适之何妨?也相当于抓住了何适之一条收集讯息的道儿。何美人是聪明人,她要是有异心,我自能封锁她所有获取讯息的渠道。她传不出信去,何适之就不会善待她的父母,她就会沦为何氏一族的弃子。宁嫔什么下场,她又不是不知道。”

菱蓁道:“何适之已经完了,咱们用得着费这么多心思吗?”

思卿答:“他人瘫了,脑子可没瘫。百足之虫,死不足僵,不可不防。只怕朝里马上就要乱起来了,咱们凡事多留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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