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干呕，让前面背着他跑的小变态猛地停下脚步。
小姑娘随着惯性扑到他脖子上，忍不住又干呕了一声。
左允铮汗毛直立，僵直着身体，脖子往前伸，尽最大可能离身后的小姑娘远远的，脸色难看得要命：“花花，你可不能吐在九哥身上。”
沈灵舟灵机一动。伸出小胳膊死死抱住小变态的脖子，凑过去，在他脑袋后面一直干呕：“呕~”
“啊啊啊！周花花，你不能吐！”左允铮跳着脚，咬牙喊。
随后他手忙脚乱的把身前系着的两根袖子解开，把小姑娘抱了下来，放在地上。
沈灵舟蹲在地上，又干呕了一会儿，呕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身子软绵绵往地上一倒。
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奶音可怜兮兮的：“九哥，花花晕！”
左允铮蹲下去，伸手摸了摸小姑娘披头散发的小脑袋，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兴许是九哥跑得太快了，那我们歇一会儿再走，你可要喝水?”
小姑娘点点小脑袋：“喝水。”
左允铮伸手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水囊，拧开盖子喂到小姑娘嘴边，等她喝了两口，他自己也喝了一口，把水囊还给护卫。
“花花，地上凉，九哥抱着你可好？”左允铮伸手想抱小姑娘，却被她拿脚把手踹开了。
任由小姑娘赖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左允铮又张罗着走。
沈灵舟躺在地上踢蹬着小短腿儿，小奶音甜甜的撒着娇：“九哥，花花吃包包。”
左允铮叹气，对着苍江伸出手：“肉包子拿来。”
苍江无奈摊手说道：“小主子，今日赶路起得早，未曾出去买包子，且忍耐些，咱们先赶路，船上备有吃的。”
这话合情合理，左云铮点点头，对着沈灵舟说道：“花花乖，你先忍一会儿，待会儿哥哥就给你吃的。”
原本以为小姑娘会像前些天那样，就算是不满意他的安排，也会乖乖听话，可没想到，小胖姑娘呆愣了一会儿，突然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小姑娘一边踢蹬腿儿，一边到处打滚，滚了满身的草满身的土，手里还不停地薅着旁边的草，哇哇哭个不停：“要包包，要包包！”
就那么看着一个矮墩墩的小娃娃在地上撒泼打滚要吃包子，一伙大人束手无策。
苍江上前说道：“小主子，这娃娃太能闹腾，不然让属下直接打晕扛回去？”
左允铮暴躁不已，站起来，抬腿就踹了苍江一脚：“这是十一公主，你敢把她打晕，我砍了你脑袋。”
听了这话，沈灵舟滚得越发起劲儿，两只小手把旁边的野草薅了一把又一把。
左允铮蹲在一旁，耐着性子哄了好一会儿，见小姑娘也不肯起来，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抱小姑娘。
沈灵舟两只小手在地上抓满了两把土，哇哇大哭踢腾着，不肯让左允铮抱。
左允铮强硬把撒泼打滚的小姑娘抱起来，抱在怀里好声好气哄了好一会儿，等小姑娘哭累不动了，这才再次把她用衣服系在身后。
见他瘦小的身子背着小胖姑娘似乎有些吃力，苍江伸手过来问道：“小主子，可要属下来背?”
左允铮横了他一眼：“拿开你那脏手。”
苍江叹气，等小少年把小胖娃娃重新背好，一行人这才重新上路。
苍江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刚才打滚的地方，折返回去，抽刀随手在路边砍了几根矮竹的竹条当做扫把，在地上胡乱扫了几下，随后把竹条插在地上，宛如一棵新竹。
看着她打过滚的痕迹被苍江清理了，沈灵舟的小脑袋耷拉下去，抓着土的两只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一行人继续在树林中穿梭前行。
左允铮一边快速行走，一边哄着小姑娘：“花花你乖，九哥养了很多好东西，有汗血宝马，有老虎，还有鹰，你要喜欢的话，回头九哥全都送给你。”
小姑娘不知道是被他哄住了，还是饿得没了力气，软软的趴在他背上安静异常，一双还盈满泪水的眼睛呆呆的。
只是两只小胖手伸在空中，从她那小胖手的指头缝里，不断漏下来一点土，又漏下来一点土。
左允铮没有回头，没看到这一幕。
走在一旁的苍江，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看向趴在左允铮肩头上的小姑娘，见小姑娘呆愣愣的一副呆滞的模样，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一个傻里傻气，不是抠土，就是玩土的娃娃而已。
一阵微风吹过，小姑娘手里的土吹到了前面不停说话的左允铮的嘴里。
他连连呸了两口：“花花你个小坏蛋，你让九哥吃土啊！当心九哥打你啊！”
小姑娘咯咯咯笑出了声：“九哥吃土，吃土。”
听小姑娘笑得开心，左云铮也忍不住笑了，老气横秋地教导：“花花，在外头你抠土玩土也就算了，回了皇宫可别这样，你是公主，得注意仪态。”
“不过你要是真想玩，回头九哥在九哥的府邸给你弄个土堆，随你玩个够。”
小姑娘不搭理他，继续把手里的土慢慢往下漏，还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小胳膊，泥土洒在身边路过的草叶子，树叶上。
没一会儿，小姑娘两只小手里的土就已经撒没了。
她胖乎乎的小身子在少年的背上不停撅哒，还用沾满了土的小手去揪他的耳朵，抓他的头发，耍着无赖：“九哥，土，土，花花要土。”
左允铮被小姑娘那奶气十足的“九哥”喊得晕头转向，恨不得把这天下最好的土都搬到小姑娘面前。
他蹲下身去，抓了一把土，回手递给小姑娘：“给你土，但你可不能再往九哥脸上扬，知道吗？”
小姑娘拿到了土，小手又伸到空中，一会儿这撒撒，一会儿那撒撒，玩得不亦乐乎。
见小姑娘着实有些傻里傻气的，苍江忍不住凑近左允铮身旁，小声说：“小主子，属下觉得这小娃娃一阵一阵的，脑袋有点儿傻，您带回去能成吗？”
左允铮黑了脸狠狠挖了苍江一眼：“你给我闭嘴，我看你才傻呢。”
苍江口中的小傻孩儿，要了一路的土，又撒了一路的土。
有的时候故意扬到左允铮面前，还往他嘴里扬，惹得左云铮拼命往外吐口水，总是扬言要揍她，可说了一路，也没打一下。
惹得小姑娘越发胆大，还扯开他脖领子往他笼子里撒土。可他鬼叫之后，还是给小姑娘递土。
看他不停跳脚，小姑娘就忍不住咯咯咯地笑。
沈灵舟一路上不停闹腾，四处撒土。
她也不知道她这么做有什么用，可她就是不想老老实实地跟着小变态走。
左允铮虽然年少，身量也不长，还背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可脚下速度却不慢，和在一旁护着他的护卫们一直同步。
眼看着路越走越远，沈灵舟突然泄了气儿，手里还攥着的土扔在了地上，整个人蔫头耷脑地趴在了左允铮的背上。
左允铮回手拍了拍小姑娘的小胖腿儿：“花花可是累了，累了就趴在九哥背上睡一会儿，很快就能到船上，过了江咱们就到家了。”
一听这话，沈灵舟的眼泪越发汹涌，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再见了，大楚！
再见了，所有爱着舟舟的人。
再见了，她的世子哥哥。
---
宁奕驰带着队伍一路急行，赶到了福州城外和陈国交界的一片茂密树林前，停下马来。
差人上前查看，在树林不深的地方，发现了一辆马车，还有若干马匹。
常山：“世子爷，就是这里了。”
宁奕驰阴沉着脸点头：“追。”
众人跳下马，踏入茂密的树林。沿着踪迹极速往前追，行了大约几里路，再次发现踪迹。
地上有一处明显被处理过，但仔细看，仍然看得清楚什么东西在这里打过滚。
宁奕驰上前，蹲在地上仔细查看，发现了地上有几处似乎是小脚丫刨出来的小坑，还有一些被薅断的草。
他伸出手丈量了一下整个痕迹，脑袋里想象了一下小姑娘在地上打滚的情形，脸色漆黑。
小姑娘，这是不想跟着走。
宁奕驰抬起手做了个放轻声音的手势，起身接着向前走，身轻如燕，片刻在前面消失不见。
又走了一段距离，宁奕驰又发现路边的草叶上树叶上，有落下的泥土。
他上前用手指捏起一点土，在指尖碾了碾，下颚紧绷，越发放轻脚步。
众人全速前进，终于，隐隐约约听到前方有了水声，还有人语声。
“世子爷，前面就是大楚和陈国交界的沧河。”常山耳语道。
宁奕驰对着众人做了个原地等候的手势，他带着常山纵身飞奔过去。
二人如同猫一般，身轻如燕地攀到一棵树上，居高临下往前看。
宁奕驰一眼就看到了小姑娘。
在前方河岸边，小姑娘被那小贼背在背上。
一身鹅黄色的衣衫脏兮兮全是土，头发也没梳，披头散发的，脑袋上还沾着土和草叶子。
小姑娘的小脸蛋上也沾了土，小脑袋扭过来，往来路的方向眼巴巴地瞅着，那双大眼睛里全是泪水。
宁奕驰的心猛地揪了起来，手指紧紧攥起捏成了拳头，一双凤眸中怒意翻涌。
小姑娘这是受了多少苦，才能造成这般乞丐模样。
左允铮看着面前湍急的河水，忍不住有些暴躁地问道：“苍江，船呢？你不是发了信号弹，为何还不来？”
苍江再次掏出一个信号弹朝天上放去，随后向河上游眺望，片刻，伸手指了指那快速飘过来的两个黑点：“来了。”
左允铮跟老太太哄孩子似的，背着小姑娘上下颠了颠：“花花不急啊，船很快就来了，上船九哥就给你找吃的。”
宁奕驰也看到了那从远处飘来的船只，面色严峻，同常山做了几个手势。
常山领会，悄无声息地爬下树，回去安排。
宁奕驰接连在几棵树上一路踩过去，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地上。
他抬眸，看向几丈远的小姑娘，沉声喊了一句：“舟舟，哥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