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问题不大了。”ICU医生也知道杨平现在是骨科的骨干，韩主任手下几员大将之一。对杨平非常客气，明显不是当做一般的主治医师对待。说气话来，比跟普通的主治医师要客气得多。
到ICU查完房，接到韩主任的电话，张宗顺教授要杨平下门诊去，找杨平有事。
张宗顺教授，年轻医生看到绕路走。他脾气古怪，要求严苛，看你白大褂扣子没扣好，都会训你半小时。
杨平打个哆嗦，检查了一下白大褂，有一粒扣子没扣上，立刻补扣。再检查一遍，才敢往门诊去。
张教授是全国知名的骨科教授，门诊诊室是内外套间，外间客厅，病人家属休息的地方，有沙发茶几饮水机。
里面才是诊室，诊室很大，靠墙是诊床，拉着帘子。两张办公桌拼在一起，两台电脑背靠背，屏幕是连接的共享的，一个年轻的研究生在当他的助手。
杨平敲门，轻轻地进去，跟研究生打个招呼，找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
张老正在看病，老花眼镜一个镜脚断了，还缠着胶布。
病人躺在诊床上，穿着蓝色的工作服，皱巴巴的。张老一边检查患者的肘关节，一边说：“嗯，只有四千块钱呀，经费有点紧张呀，我给你合计一下。”
病人立刻说：“张教授呀，我在工地上打工，老板跑了，一年的工资没拿，这钱还是工友凑的，去了几家医院，人家说，四千块钱连买钉子的钱不够，说钢板和钉子就得两万多。”
“是呀，一块钢板加螺钉，一套得两万多，便宜的一万多都不好找了，我看看，你别急。”张老做完查体，又坐回自己的真皮老板椅，对着阅片灯上左看右看。
右侧肱骨下端骨折，关节内骨折，骨折严重粉碎，张老看了几分钟说：“工人同志呀，你别着急，你这个四千块钱，还要吃饭，估计能花在治病上的只能压缩到三千，我给你计划计划。”
病人被工友扶起来，研究生帮忙把石膏托又固定回去，用绷带缠好，吊在胸前。
“教授呀，谢谢你呀，我走了好几家医院，人家只是瞄一眼片子，就说，你去其它医院吧，四千块钱不可能的，然后就不理我了，我刚才挂不上你的号，站在门口只是想问几句，以为会被轰出去，没想到你老不仅没轰我，还免费给我看病，刚才对不起呀，我现在去补挂号费。”病人说着说着，流出眼泪。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不用补挂号费，就当我给你加一个免费号。”
看到杨平过来了，张教授招招手：“过来过来，看看！”
杨平立刻过去，陪着笑脸，张老说：“这个病人，身上只有三千块钱，不治以后就残废了。这样，我收他住院，你给他主刀，不用钢板，只用克氏针钢丝做，你好好计划一下手术，我看你上次锁骨手术几根克氏针就用得不错，住院后完善术前检查，查三大常规，生化，肝肾功能，传染病四项，做心电图和胸片，快点安排手术，缩短住院时间。”
张老略微沉思：“不管怎么计划，你这费用还是有点紧张呀，小杨，我等下跟手术室打个招呼，关照一下这个病人的费用。”张老补充一句。
做骨折手术，钢板等耗材很贵，动不动过万，进口的更贵，要好几万。
克氏针就是一种细钢针，钢针钢丝便宜，便宜到几块钱几十块钱，再贵不过一两百，约等于材料免费了。但是钢针钢丝只能做简单的骨折，比如手足的骨折，稍微复杂的就做不了。
这种手术用克氏针做，几十年前这样做还可以，反正功能不功能无所谓。现在这时代，对功能要求高，这种骨折，克氏针哪能固定牢固，固定不牢固，就不能早期锻炼，肘关节下端粉碎骨折，十分娇贵，不早期锻炼，三个星期就关节僵硬了，这是在给杨平出难题呀。
不容杨平商量，张老扶扶眼镜，吩咐研究生开住院通知书：“办理住院，插个队，把手术安排早一点。”
“就这个事，你可以去忙你的了。”张老说。
“不是，张老？”杨平想辩解几句。
张老摆摆手：“多动动脑筋，我上次挑的那两个手术你不用做了，用这个手术代替它们做评审手术。”
糟老头子，坏得很！
杨平站在诊室里不肯走，想等老头有空闲，再商量商量。张老忙得很，详细嘱咐病人怎么办住院，路线怎么走，哪里吃饭便宜，如何将钱袋子看紧，小心小偷。这样才放心看下一个。根本不理杨平。
一个胫骨慢性骨髓炎的，被年轻的时髦女郎用轮椅推进来，治了好多家医院，手术已经做了六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