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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红楼(三十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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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婉背靠着六角亭的柱子,满是探究的看着小赵氏。

齐国公府与荣宁二府关系一直不错,在陈瑞文继承爵位之前,先齐国公陈翼曾是老国公贾源座下大将,后被推举成了镇南将军,与南安郡王一同坐镇南海边关,少年时,贾演曾将一母同胞的妹妹嫁给陈翼,奈何天生福薄,嫁过去不曾生下一儿半女,短短十年便香消玉殒。

而那十年间,陈翼并未纳妾,更无子女,贾氏去后,守孝五年方才续娶了陈瑞文的亲祖母。

陈瑞文的父亲之所以能以幼子身份得世子位,也是因为陈翼将他过继到了贾氏名下,否则这陈瑞文又怎么能越过几位伯父继承爵位。

陈瑞文承爵后,对贾府是当做正经外祖家看待,逢年过节该给的年礼不会少,范婉不会记错,年前最丰厚的那几笔年礼,里面就有齐国公府。

‘四王八公,同气连枝’。

这句贾母时常挂在嘴边的话,绝非空话,四王八公间的联系,远比范婉知道的紧密许多,所以说,小赵氏作为陈瑞文次子的妻子,实在没道理陷害她。

除非……小赵氏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齐国公府的意思。

想到这里,范婉看向小赵氏的眼神就变了。

如今帝皇老矣,太子未立,正是几个皇子斗争激烈的时候,此刻小赵氏的所作所为,若是平常,范婉还能往风花雪月上头想,可现在,却是不得不多想了。

正如小赵氏所说,她父亲是工部侍郎,督造了几位皇子的王府,对几个王府的构造可谓了若指掌。

别看工部是个冷衙门,平常不起眼,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很可能成为某方势力成败的关键,比如说……冲入后宅控制地方妻儿之类的下作手段。

虽有‘祸不及妻儿’一说,却也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说,毕竟‘史书由胜利者书写’。

范婉越想越多,几乎要将那幕后的主使者给妖魔化了。

许是范婉的眼神太锐利,小赵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

“秦,秦姐姐你为何这样看着我?”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

“这里有个脏东西,我帮你擦一擦。”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范婉表情一变,笑眯眯的凑上去,捏着帕子亲昵的为小赵氏擦了擦脸,然后顺势牵住她的手。

既然小赵氏不让她走,那她就不走了,倒要看看小赵氏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就贴着小赵氏,一旦有危险就拖着小赵氏挡刀,她就不信了,如果真有了危险,这小赵氏能宁死也要拖她下水,再说,她如今的力气……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她,也没那么容易。

“好了。”

随意的擦了两下,范婉收回帕子:“妹妹将我带到这里来,当真只是想与我说说话?”她捏着小赵氏胳膊的手微微用力,压低了嗓子一副故作神秘的模样:“就没有旁的事?”

她轻轻的拍拍小赵氏的手背,意有所指:“咱们几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妹妹有话当直说才是。”

小赵氏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手热情的拉住范婉的手:“姐姐这番话,倒显得我小人之心了。”她轻咳一声,左右观望了一番,才靠近范婉小声问道:“我只听闻姐姐做生意很有一手,今日特意来讨教的。”

范婉:“……”

所以这么神秘兮兮的把她拉过来,只是想问问怎么做生意?

“不怕姐姐笑话,咱们府里……嗐,别瞧着齐国公府名头好看,实则家里着实不大行了,老爷上头四个兄长,如今全都靠着府里养着,下头还有五六个儿子,我家二爷瞧着不错,却只一脑门子往书里钻,一点儿庶务都不懂,等日后大爷当了家,不分家还好,若是大爷狠了心分家,真是眼前一抹黑,看不清前路了。”

小赵氏说的又急又快,就在范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家里的事给秃噜了个干净。

范婉神情有点呆滞。

这么说,刚刚她脑补的那一大串,都是毫无根据的胡乱猜测咯?

“妹妹是诚心实意与姐姐讨教,万望姐姐教教我。”

小赵氏姿态摆的极低。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范婉也没失去警惕,她可没忘了瑞珠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所以她说的极其保守:“妹妹说笑了,说有一手实在谈不上,主要是家里的老爷信任我,不仅将府里铺子的账本子给了我,还将族产大任交给了我,与其说是我有本事,倒不如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占了祖宗的光。”

“咱们家主子拢共五个,下人们嫌多上半年还被我放出去一批,所以也就是瞧起来热闹,若真的了解了家里的情况,恐怕妹妹就说不出‘姐姐做生意是一把好手’这样的话了。”

范婉说的委婉,却不想小赵氏反应却极大,只见她猛地站起身来:“你家老爷竟将族产交给了你?”

“我家老爷乃是宗子,他自己又不乐意管这些琐碎之事,交给我又有什么不对?”范婉莫名其妙的看向小赵氏,仿佛被她的举动给吓到了,心底却在警铃大作。

不对劲!

这小赵氏的反应太过强烈,范婉想也不想的按住她的手腕:“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无,无事。”

小赵氏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态度不对,缓过神来重新坐下:“我只是没想到,姐姐也才成婚一年多,竟都能插手族产的事了。”

“嗐,这有什么,我家大爷乃是独生,老爷又不爱管事,可不就累着我了?”

小赵氏干笑一声:“如此倒叫妹妹我羡慕坏了,我家府上,族产皆由老爷打理,别说我了,便是大嫂也没有染指的道理。”她捏了捏手指,好似随口一问:“这么说,这一年多来,族里的事务都是你办的咯?”

范婉愈发警惕,却还是点头:“确实。”

“我见姐姐这一年来开了好几家铺子,还回金陵买了不少祭田,想来姐姐只是谦虚而已。”

小赵氏满脸羡慕嫉妒,随即又掏出帕子,神秘兮兮的掩着嘴小声说道:“我还听说,前些时候府上的夫子收了扬州盐运御史林大人的千金做学生,再加上你家爷还跟着两位世子爷做脂粉生意,有自己的船,这般亲近的关系,若想从林大人那边拿点子盐引子,赚点儿体己钱,岂不是一句话的事?”

林大人……盐引……

难道说,这就是小赵氏的目的?

立刻反驳:“妹妹这话从何说起?盐运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插手的了的?”

“怎么就不行了?”

小赵氏一听这话,也急了,她往范婉身边凑了凑,小声的给她分析:“这盐引子向来都在盐运衙门里压着,那林大人是盐运御史,可见那些盐商们,想要领到盐引子,必须要过林大人这把手才行,如今你家先生收了林大人的千金为学生,便是为了女儿,想来也不会拒绝,妹妹没什么本事,只想着姐姐吃肉,能让我跟在后头喝口汤也好,只让我入一股就行。”

小赵氏越说,范婉越确定,她的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林如海。

这么一想,范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回过头,目光冷然的看着小赵氏:“我倒是没想到,妹妹竟然这般关注我,我才嫁到宁国府一年,你连我家收了女学生的事都知道了。”

小赵氏脸上的笑容一僵,轻咳一声:“我也是听说罢了。”

“听说?我倒是想问问妹妹,你是听谁说的,我这收了女学生的人还没想到盐引子上面,你倒是为我连赚钱的门路都考虑好了。”范婉抬手,一把掐住小赵氏的脸颊:“真想揭开妹妹的脸皮看看有多厚,才好意思到我跟前来大放厥词,打起了盐引子的主意。”

汗湿了的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抚上脸庞,一时间小赵氏甚至觉得,这不是人的手,而是一条冰冷的毒蛇,正蜿蜒在她的脸上,嚣张的吐着信子。

原本心思笃定的小赵氏此时忍不住的心下慌张。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和姐姐一块儿发财罢了。”

“发财?”

范婉收回手,冷嗤一声:“且不说家里的铺面田地本就不少,不缺吃喝,只说拿我家的人情去做你的生意,妹妹这无本万利的主意打的是真好。”

被指着脸骂脸皮厚,小赵氏自然很生气,只是想到了银子……

“你当真不愿做这门生意?”小赵氏咬着牙,目带威胁的问道。

“我家不缺钱用。”

范婉冷冷的瞥着她:“人情用在刀刃上,而且……妹妹今日来找我的事,府上不知道吧。”她嗤笑:“若是知道,恐怕也不会让妹妹到我面前来丢人现眼。”

再次被当面羞辱的小赵氏再也受不了这委屈,拍案而起:“你当真不愿?”

“不愿。”范婉也站起来,她比小赵氏高半个头,此时压迫感十足。

“那妹妹希望姐姐日后可别后悔。”

小赵氏气的脸皮子都在抽搐:“芬儿。”

那位所谓出去寻找瑞珠的芬儿突然从拐角处冒了出来:“奶奶。”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走。”

小赵氏一甩袖子,带着芬儿就走了。

看着她们主仆离去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范婉才舒了口气,肩膀垂了下来,开始思索刚刚小赵氏说的话,从头至尾,好似当真只是为了林如海手里的盐引似的……难道说,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不,不对。

若她只是为了盐引的话,又何必将瑞珠支走?

只叹了一口气,范婉便站起身来,急急忙忙的去找瑞珠,虽然她觉得不会有人敢在端王乔迁宴上下狠手,可瑞珠不过一个小小的丫鬟,就算真的死了,恐怕也不会有人放在心里。

范婉沿着小道往外走,走到刚刚的分岔路口就想拐进去,突然,背后伸出一双手,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就猛地往后一拉。

来了!

范婉心里一凛,抬手就抓住那只捂住自己嘴巴的手。

“别动。”

经历过一次这位蓉大奶奶爆发力的水渊急忙小声呵止。

范婉的手猛地顿住,她扭头,满眼狐疑的看向身后的男人,这位曾经的四皇子,如今的端王,此刻圈着她的腰,捂住她的嘴,却眉心微蹙,目光专注的看向前方。

是什么让他这样的表情?

范婉当即不再挣扎,而是回过头去,也顺着树影缝隙看去。

只见刚刚因为她不肯合作而愤而离去的小赵氏此刻站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跟前,那个男人穿着一身月牙白缎面的衣裳,腰缠玉带,头戴金冠,典型的皇子装扮,两个人站的很近,正在小声说着些什么。

“这里听不见。”

范婉一把扯掉捂在嘴上的手,扭头无声的对水渊说道。

水渊垂眸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巴,突然仿佛被烫到似的,猛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眼看着就要碰到身后的树梢,范婉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猛地一拽,在触碰之前给拉了回来。

触不及防的被拉回,水渊只来得及足下发力,尽量稳住身形,最后在扑倒对方之前,稳住了身子。

“王爷你没事吧。”

范婉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拉,竟然差点让端王出了丑。

不过好在这位王爷心胸还算开阔,应该不会迁怒于她,毕竟去年她扎了他一剪刀,也没见他事后追究。

“无妨。”

水渊惜字如金:“你跟我来。”

他绕过范婉,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范婉思考一秒,到底抗不过心底疑惑,跟了上去。

水渊带着范婉钻进假山,不过几步的功夫,就从另一个位置钻出来,范婉刚一露头,就被水渊压着蹲了下去。

范婉刚准备询问,就听见下面传来二人对话的声音。

“……那秦氏油盐不进,殿下倒不如直接越过她去,与那贾蓉接洽。”这是小赵氏的声音。

“不行,文珍与我说过,那贾蓉万事不理,沉迷酒色,就是个纨绔,在国子监中也不出彩,他那父亲更是酒囊饭袋之辈,唯独这秦氏,两府中皆有美名,又与林如海独子的亲母苏氏相交……”

男人的声音愈发的小,范婉忍不住手抻着地面,微微探出身去想要靠近些听。

“……倒不如仿造秦氏笔迹,写一份信给那苏氏。”

“不成。”

他试过,但没用。

那苏氏不知用什么方法,辨别出那信并非出自秦氏之手,还将信送到林如海手上,林如海一口气拔掉了他在扬州的两颗重要钉子。

“殿下……两淮盐政油泼不进,那林如海就是狡猾的狐狸,我那两位舅舅都被拿了盐引,如今船停在东关渡口已经快三个月了,往年盐引四月份就下发,如今已经过了端午,再拿不到盐引……”小赵氏说着就落下泪来,抽噎着靠在男人怀里:“那可是五万引,五万引便是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若都能……殿下将得多少助力。”

佳人落泪,男人连忙掏出帕子为她拭泪:“萍娘莫哭,待我再想想主意。”

他也心痛啊,那五万两若是给了他,他能办成多少事。

小赵氏得了安慰,却越哭越伤心:“你这冤家,当初说王妃没了便来迎娶我,结果却非要守那一年妻孝,我这边等不得了,只能嫁到齐国公府上去,如今你我二人,却是如那牛郎织女,中间隔着天河,却无喜鹊搭桥,只能偷偷相见。”

“我亦是有心无力。”

男人叹了口气摇摇头,只将小赵氏抱在怀中,轻声安慰:“穆氏到底是我嫡妻,又为我诞下两个嫡子,如今八弟更是成了东安郡王世子,我总要给东安王府一些脸面。”

小赵氏闻言,愈发悲伤,泪珠滚滚而落。

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她已嫁为人妇,与殿下早已没有可能,这私下里见面不过聊以慰藉罢了。

下面的话就是些没营养的对话了,两个人不乐意听,对视一眼后便不约而同的转身,一前一后进了假山,从另一边钻了出去。

远离了那两个人,水渊才想起来‘尴尬’。

反倒是范婉,她此时满腹的疑惑,也顾不得凹人设,一到安全地方就径直问道:“那位殿下是你的皇兄还是皇弟?”

“是瑞王。”

水渊倒也痛快,直接回答道。

“瑞王……”

范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小赵氏是瑞王的人……”而且还不是普通属下,瞧着好似有不一样的关系。

水渊听她自言自语,轻咳一声,解释道:“齐国公府陈瑞文的二子姓陈,名谆,字文珍,如今也在国子监读书,与蓉哥儿乃是同窗,小赵氏乃是陈瑞文二嫂赵氏嫡亲的侄女儿,她娘家母亲姓甄,乃是金陵甄家出了五服的女儿,甄氏两位弟弟如今都在盐运行事,做了盐商,自十年前起,二人每年至少十万引。”

十万引……也就是十万两银子……

小赵氏的娘家妈是甄家女,娘家爹的妹妹又嫁给了陈瑞文的嫡亲二哥。

四王八公这复杂的姻亲关系,再一次让范婉目瞪口呆。

“林如海自三年前守完母孝,便得圣上提拔,做了盐运御史,自他上台后,甄氏兄弟每年便从十万引减少为五万引,甄氏兄弟自然不服,三番两次上门孝敬,皆被打发出来。”

说到这里,水渊冷笑一声,背着手讥讽道:“如今听小赵氏所言,怕是那甄氏兄弟不知为何,竟惹恼了林如海,被扣了盐引,如今家里的船停在东关渡口,恐怕连最后的五万引都没了。”

范婉嗤笑:“难不成小赵氏以为寻了我就有用?”

“我家的先生确实收了林家姑娘做女学生,可这人情归人情,官场归官场,人家多少手段都没用,只凭我收了个女学生就想要盐引,这怕是白日做梦。”

水渊闻言倒是愣住了。

确实……

这宁国府不过只收了个女学生,这老二到底凭什么觉得,只要蓉大奶奶开了口,林如海就一定会放引?

水渊突然又想到范婉那层隐秘的身份。

难不成,那林如海也是废太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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