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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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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办公室,只有吴赢启显得轻松自然。也许是最亲近的人,最能释怀。他惋惜的不是吴华的去世,而是惋惜乌雀山的地震。他说:当时乌雀山地震的问题,导致项目研究遇到了瓶颈,我们一直找不到解决办法,所以他就随手画了这几张悬带桥的设计,启发一下我们的思想,叫我们不要灰心丧气,再去乌雀山走走,看看能不能设计出新的方案。但是那时候乌雀山大桥的项目基本宣布暂停,我又被安排去了其他项目。他就一个人乘车去了乌雀山,结果路上遇到车祸,没能救回来。吴赢启将手上的资料放在桌面,盯着那几笔清楚的笑脸充满怀念。这几张设计图啊,本身没什么意义。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吭声。律风也因为吴赢启的讲述,沉默的陷入深思。他以为,这几张设计图能够装进乌雀山大桥设计方案,必然有它独到的地方。可他没有想到,这更像是出于纪念的目的,将这几张没有意义的设计图纸,装订进无法建成的大桥里。钱旭阳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听完。即使他从他爸那儿已经听说过了吴华和吴赢启父子档的故事,也不免感慨这座大桥真的害人不浅。两代桥梁工程师都解决不了乌雀山大桥的问题,律风这么一个家伙凭什么解决?他视线得意的瞟过律风,发现律风的表情果然很凝重。吴赢启感受到他们的压抑,反而笑出声来。干什么这么安静?吴华同志在国院干了一辈子,早就有心理准备。谢宇打破沉默,说:我们这是惋惜啊惋惜乌雀山大桥建不成还行,惋惜吴华同志就没必要了。吴赢启叹息一声,他老人家去世都快七十三岁了,葬礼都是喜丧。我们还是多锻炼锻炼身体,争取能活得比他命长吧。沉闷的气氛,突然被他这句感慨打破。七十三岁啊,一群疯狂加班天天怕死天天熬夜的设计师一想,顿时就不难过了。也是哈,我现在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退休。过几天我得去做个全身体检,老是腰痛头痛脖子痛,我觉得自己都快死了。周围的轻轻松松,谢宇也能出声夸夸吴老师身体健康、精神矍铄,号召起大家向吴老师学习。气氛终于重新活跃,吴赢启也松了一口气。他勾起笑意,拍了拍那几张设计图。律风,我今天都在院里,应该没有比我更了解乌雀山大桥的人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在他亲切友好的视线里,律风说道:吴院,我想去趟乌雀山。嗯?吴赢启不解的眨眨眼,乌雀山的数据,档案室里都有。更新的数据,我可以安排乌雀山的测量员发回来,无论你是要建模型还是写论文,这些资料完全够用了,没必要去一趟乌雀山。浪费时间。律风非常坚持,数据是数据,跟实地调研完全不同。我想亲眼看看每一个方案在乌雀山的实际落位点,还有整个乌雀山的现状。谢宇听了,有些讪讪。他参与乌雀山大桥这么多年,经常去乌雀山那个荒郊野岭。律风这样模样清秀的年轻人,进山就像挖煤,搞不好吹得皮开肉绽出来,嫌弃工作太累太辛苦,想不开就跑了。出于对优秀人才的照顾,他劝说道:乌雀山没什么好看的,都是山林山崖大峡谷,你看测量发回来的地形图也是一样的。吴赢启没有出声阻止,说明他也赞同谢宇的观点。律风却并不领情,如果一样,吴老师也不会七十三岁高龄,还坚持去乌雀山了。这话说得周围的设计师惊讶无比。只见律风翻看着那几张手绘草图,像在解读吴华在线条里留下来的信息。吴老师是优秀的桥梁工程师,他懂得的知识、画过的图纸、建设的桥梁远超我的认知。但是,这么一位了解桥梁、了解乌雀山的设计师,在遇到瓶颈的时候,依然想要去现场看看。律风知道,没有开工的乌雀山什么都不会有。只有山林树木,岩石峡谷,还有一条绕开乌雀山山脉的高速路,沉默的讲述着桥梁设计师耗费十二年徒劳无功的过去。然而,经验比他丰富几百倍的设计师,即使独自一人,也要乘着车,千里迢迢的前往那里,就代表着很多东西没法透过数据、地形图感受到。他必须亲自到那儿了,才会有新的解决办法。律风的语调平静,直视着吴赢启。设计图上的悬带桥,也许对解决乌雀山的问题没有什么帮助,但不代表这几张设计图毫无意义。他的眼神认真,说得格外肯定,因为,吴老师画出它们,是想告诉看到它们的人去乌雀山。室内安静得能听到落针的声音。他们每一个人都翻看过乌雀山的资料,偶尔会掠过这几张潦草的笑脸,诧异一下怎么资料里会有这种玩笑一般的悬带桥草稿。可他们都没有想过:这图是谁画的,又想告诉他们些什么。终于,吴赢启笑着打破了平静。行,我给你联系乌雀山那边的测量员,让他们给你指指路。在旁围观的钱旭阳想,这家伙真是没事搞事,闲得发慌了才会跑去深山野林喂蚊子,是不是脑子有病啊!谁知,钟珂听了吴赢启的话眼睛一亮,跟风喊道:吴院,我也想去!钱旭阳:我去!感叹词。第11章今澄市离乌雀山大约800多公里。高铁能够缩短一定距离,但是出了高铁站,还是得坐大客车、换乘小面包车,最后在约定见面的地点,坐上测量员周五一的私家车。一路车车车,大概要花费六七个小时,才能到达乌雀山脚下的丹拉县。钱旭阳看到这条道路规划,简直要疯了。这么远?不是有一条高速吗?丹拉县不会连高速都没有,走的土道吧?钟珂白了他一眼,等乌雀山大桥建成就有高速了。你嫌远可以不来啊。钱旭阳一时语塞。他真的不想来。昨天律风一句要去乌雀山,他单纯看戏,等着这人一无所获灰头土脸的回来。谁知道,钟珂也要去,动静就变大了。钟珂是有正式编制的人员,而且还负责一些杂务工作。吴院同意她去乌雀山,意味着她得写出差审批表,一层一层签,全桥梁院都知道:钟珂要和律风一起去乌雀山了。然后,他爸一个电话打过来,恨铁不成钢。平时叫你表现、表现!什么是表现?学学律风这种申请去现场勘察,为了乌雀山大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态度,这就是表现!钱旭阳要气死了。如果不是律风空降,又装腔作势说什么吴老师要他去看山,自己完全可以安安稳稳躺在桥梁院里做一个画图工具混日子。而不是背上背包,离开城市,去往荒郊野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钱旭阳眼神都能杀死律风。然而,律风上了高铁就昏昏欲睡,靠着椅背养精蓄锐,没多久就睡着了,完全感受不到钱旭阳的愤怒。前天晚上他因为殷以乔失眠。昨天晚上又因为收拾行李、琢磨行程睡得晚。大清早的高铁,自带摇篮效果,即使律风耳边满是高铁轰隆轰隆的声响,前后左右人声吵杂的交谈,也不妨碍他睡得安稳。等他们到达高铁上,换乘大巴车,整个下午都只剩下了蜿蜒的高速路,山道的九转十八弯。当他们终于和测量员周五一顺利会师的时候,钱旭阳脸色惨白,钟珂也不怎么好受。三个人里,只有律风能够抗住长途跋涉的辛苦,还能和来接他们的测量员做一做自我介绍。你好,我们是桥梁分院的律风、钟珂、钱旭阳。他精神奕奕,完全在车上睡够了,一点儿也不像加班熬夜爱好者。周五一见他们这个样子,淳朴的笑出了一口白牙。你还行吧,但是他们两个能不能上得去乌雀山啊。律风:?-第二天准备上山的时候,律风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周五一的越野车没法顺着盘山公路直接驶向目的地,桥梁设计方案选择的地点,得靠脚走。哪怕是夏季,乌雀山的气温也远低于今澄市。四个人穿着防寒服,仍能感受到高海拔带来的冰凉寒意。周五一背着测量仪器、拿着导航走在前面。律风帮他分担了三脚架和测量杆,一浅一深地踩在湿润的黄泥地里,慢慢往山上去。他不是第一次徒步登山。过去在c.e实习,经常会跟着殷以乔一起,去看看著名的深山建筑。无论走得多么远,路途多么疲惫,那些热衷在深山建造的艺术品,瞬间就能治愈律风因登山变得颓然的精神。而殷以乔永远都能在他惊艳的视线里,娓娓道来属于它们的传奇。此时,律风踩着相似的湿润泥土,心怀强烈的期待,却完全没有当年的惬意。因为,一路上都是钱旭阳抱怨式的问询,像极了阴魂不散的噪音。钱旭阳:周哥,以前我们院的人来都走这条路?钱旭阳:不可能吧,这路这么难爬,那群人能走得下来?钱旭阳:啊?你说什么方案一?这只是其中一个方案的上山路?一路上都是钱旭阳抱怨式询问。后来他根本没力气说话,完全喘着粗气随地坐下,强烈要求休息。律风虽然累,但是不至于累成钱旭阳这样。他远眺前面的山路,看起来林木稀疏,马上就能到山顶了。律风问道:还有多远?周五一拿着gps,指了指前面的木桩,顺着这条道再走几步,沿途都打了木桩,要不了几分钟就到了。说完,他看向钱旭阳,显然希望这位虚弱先生能够一鼓作气。我不走了!我要休息!钱旭阳连抗议的声音都很柔弱,他连连摆手,周五一骗了我好几十个几分钟了,我不信!刚才还是周哥,现在直呼其名。完全是因为周五一挂萝卜骗驴的功劳。无论钱旭阳问还有多久到?,周五一都笑得真诚善良,回答没几分钟了。然后,一口气走了两小时。律风对周五一这样的老测量肃然起敬。要不是他持之以恒的说只有几分钟了,律风绝对相信钱旭阳这样娇生惯养的家伙,早在半路上撂挑子了。不过,钱旭阳虽然躺平了,钟珂依然选择相信周五一。她扶着树站起来,擦了擦汗,说道:既然不远了,那我再坚持一下吧。钱旭阳脸色讪讪,仿佛自己还不如钟珂,令他挣扎又纠结。但是纠结归纠结,他怎么都不肯起身。律风想了想,从包里拿出来一瓶水,递给钟珂。她脸色苍白地接过,就听见律风劝道:你也休息一下吧,我先到前面看看,如果真的只有几分钟,再回来叫你。哎,这次真的几分钟啊!周五一强烈抗议。律风笑了笑,说:周哥,麻烦你陪他们一下。我会认中桩了,我先上去。说完,律风转身就走,耳边终于清静起来。没有钱旭阳在耳边抱怨唠叨,律风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一路山林杂草泥土看得麻木,可他找起测量留下来的定点木桩来,心情变得格外愉悦。这些刻有编号的木桩子,未来会随着乌雀山大桥的修建,变成高速路的选点,由道路工程师,设计出一条连接大桥和现有高速的漂亮通道。律风脚下踩着泥,眼里见到的却是平坦宽阔的混凝土。当视线变得开阔,距离山顶越来越近的时候,律风抑制不住心脏剧烈的跳动,小跑起来。然后,终于在一个陡然上升的坡度后,他见到了巍峨深邃的乌雀山山顶。律风迎着微凉山风,调整着急促的呼吸。乌雀山苍翠碧绿的景色映入眼帘,他根本不能克制自己微扬的嘴角。这种一览众山的洒脱壮丽,令他迅速懂得了,为什么吴老师告诉项目组的人,一定要来乌雀山看看。因为,他站在这里的瞬间,那些印在资料里、建在模型里的桥梁方案,一个一个跳了出来,在每一座可能架起桥梁的山峰,展现出自己雄伟壮观躯体,在深邃的浓雾中,成为人类征服群山的见证。2900米海拔、1000米的跨度、600米落差,终于有了实感。律风努力调整急促的呼吸,凝视着乌雀山久聚不散的雾气,寻找符合地形图的落位点。他双耳轻微轰鸣,似乎有些缺氧。当厚实的防寒服震动起来的时候,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的手臂在发颤。律风诧异的拿出手机,惊讶于乌雀山竟然还有信号。喂?他的声音带有雀跃的喘息,无论电话那端是谁,都能接收到他的喜悦。然而话筒那边一阵沉默。律风还没能再喂出第二声,就听到一阵阴沉的质问:你在做什么?啊?律风没能第一时间听出是谁,仍是粗重呼吸回答道,爬山啊。那边愣了愣,忽然传出低低的笑声。律风莫名觉得这笑声熟悉无比,他皱着眉赶紧看了看通话界面。陌生号码,但是这串数字殷以乔?!律风顿时变得紧张局促,之前充沛于灵魂的兴高采烈全都凝聚在了咽喉,绷得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殷以乔在笑什么,更不知道殷以乔为什么给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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